师徒相见 (第2/2页)

。”封常远道。

    许清安欲要从窗翻出，“我去帮忙。”

    却被封常远抓住了手，封常远看着许清安缓缓摇头，“别去了，他早已心存死志。”

    老猫欠封常远一千两银子，答应留在天下局做事一千天来还债，今日正好满第一千。

    夕阳慢慢坠落，昏暗的天色中无数寒光闪过，那是一柄柄利刀，刀柄上的金色鳞片反射着红日最后一点余光，像一只只在黑夜中睁开的眼睛。

    老猫盘起腿，手抚摸着自己的刀，这刀上的鳞片都已被他撬去，光秃秃的显得寒酸，再没有以往的威风模样，“封常远，你个小兔崽子，怎么不骑马非要坐马车，临到死了你都忘不了排场。”

    “这不是为了等着给您做最后的道别，”车帘掀开，一只手伸出，托着一盏青瓷小杯，“杜统领，您知道我不喜喝酒，这杯清茶赠您，一路走好，代我向嫂子和侄儿问好。”

    “都怪你，拖了我三年，也不知道桑儿他们还在不在下面等我，”老猫站起了身，手已不再颤抖，“你这破茶自己留着吧，封常远，好好待许总头，别像我，空留遗憾。”

    黑夜里闪烁的刀光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各位兄弟，还等什么，别对不起身上的飞龙披风，别让京城里的那帮废物看我们的笑话，动手啊！”老猫嘶吼着，凌乱的白发被风吹的向后扬。

    黑色里，金色的眼睛闭上了，迟迟的，才有人低声喊道，“统领。”

    很快，这声音连成一片，在广阔的平原上回荡。

    人都说，穿黑衣的飞龙禁卫是没有心的铁块，可只有一个人会把他们真的当成人来看，他姓杜，是禁卫军的统领，整日笑呵呵的，领了月钱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所有人喝酒，还有一个人会把他们都当亲儿子来对待，那女人名中有个桑，统领总叫她小桑儿，而他们则喊她师娘。

    他们是世上没有血缘关系却最亲的一家人，至少，曾经是。

    三年前，师娘的儿子死了，师娘也死在他们手里，三年后，没有人愿意再动手。

    “一帮子废物，酒囊饭袋！”

    封常远他们已经弃车而走，只留下老猫，他站在风里，站在将落未落的余晖中，嘶吼着，喊叫着，像一只真正的老猫张牙舞爪地希望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并没有，世界仍旧一片安静。

    直到萧令走出来，“师父。”

    “好，好，”老猫挑起刀，“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长进了没有。”

    萧令看了一眼那刀，“师父，你还握着金鳞刀。”

    老猫突然怒了，“这不是金鳞刀！我不是飞龙禁卫！”

    “我讨厌这把刀，”萧令道，“它上面的鳞片太密了，沾了血就永远都洗不干净。”

    萧令举起刀横在身前，“师父，这是你教我的起刀式，你说刀太凶猛，你总不愿一击就取人性命，而是先用格挡，给人缓冲的时间。别人都说对敌人的仁慈即是对自己的残忍，只有你教我杀人是件很严肃的事，最起码要认真聆听对手的遗言。”顿了会，萧令才说，“杜横告诉我，他不后悔，他说人最起码要留有一点良知，才不会变成野兽。”

    “哈哈哈哈，”老猫笑的凄凉，“我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一苇横渡欲海，却没想到是短命横死的横啊。”

    “萧令，我今日教你最后一件，那就是金鳞刀的血是可以被洗掉的，只要你愿意舍弃一切。”

    秃刀挥舞，似一条掉光了毛的老狗扑跃而上，老猫的轻功还和以前一样，只可惜他已经许久没有再练过刀了。

    他本可以逃走的，因为这里没有人想要他的命，但是他绝不愿意，他已经逃了一千多个日子，总要面对。

    刀插入了心口，血裹满了金鳞，手中的秃刀终于还是落了地。

    “师父！”向来寒着脸的萧令眼泪流下来，看起来越发像只可怜的小狗。

    “萧令，”老猫吐出口血，“我有最后一件事要求你。”

    “您说。”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笑，萧令，给师父笑一个。”

    萧令扯动着嘴角肌rou，努力挂起一抹笑，眼中还带着泪。

    “算了吧，”老猫别过头，“别笑了，太丑了，比起我家阿横差远了，”他的呼吸开始减慢，他抓住了萧令的手，“我…在李记钱庄存了一万两银子…，本…本来是留给阿横取媳妇的，现在留给你…，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萧令，你…师娘就葬在…我经常带你数星星的那个坡上…，把我和你师娘，还有阿横葬在一起…，你每年来给我们磕三个头…，不是给我的，是给…你师娘…，你最对不起她了…”

    紧握的手松开来，金色日头终于被群山吞没，一线光晖像血般笼罩大地，飞龙卫们单膝下跪，取下头上的官帽，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身为皇帝的私军，他们不能为了一个被通缉的犯人的死而放声高哭，这是他们这种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