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寻衅 (第1/1页)

    “赵乔，去哪儿？”桃枝站在屋外，怀里抱着一团物件。

    忽然被喊住，赵乔在门口停下来，他问：“桃枝姐，有什么事？”

    “你忘了？公子说要升你做一等护卫，我自然是给你送东西来的。”桃枝进了屋，将东西摆在桌子上，“这是衣服、靴子，哦，对了！还有腰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放在衣物旁边，“公子前不久才被盟主提拔做了玄阴门掌事，我们以后跟着公子做事，要更加谨言慎行，可不能给公子丢脸。”桃枝说起这事，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色，“公子真是争气！”

    赵乔脱下外衫，换上桃枝拿来的衣服，整个人显得焕然一新，桃枝围着他啧啧两声：“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总算不是以前灰头土脸的模样了。”

    赵乔听她说到“灰头土脸”，嘴角抽了抽，以前虽说名声不好，好歹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好颜色，如今只剩下勉强能让人入眼。

    “走吧，咱们去见过公子。”

    途经校场，一些半大少年在这儿练剑，桃枝说道：“赵乔，你也是从这里出来的吧。”

    赵乔点头：“没错。”

    桃枝无意间问起：“你是怎么被挑中的？”

    赵乔不禁想起自己刚刚从这个身体里醒来的情景。

    那天，他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好端端地盖着被子，窗外的阳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显然是个好天气。

    他睁开眼睛，被阳光刺了个正着，适应了许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他动了动身体，略有些滞塞和疼痛。这痛他却是熟悉的很，分明是鞭刑之痛。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剧毒在体内流窜。他来不及分辨现下的情况，只能先抬手封住血脉，抑制住毒性。他打量着这双手、这个身体，显得瘦弱又纤细，和从前完全不同。

    与其说没有死，不如说是又活了。

    忽然，门被打开了，来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赵乔！快——”

    赵乔瞬间从床上飞身至门前，一把卡住这人的脖颈。

    “咳咳！咳咳！放开我……”

    赵乔打量了他一眼，没感觉到这人有什么杀意，慢慢松开了手。

    这人捂着脖子，好半天才缓过来，“赵乔……你真是死性不改！气死我了！咳咳……管事让我们都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一下，请问能否详细告知？”直觉此人知道不少他不知道的东西，赵乔立刻转变了态度。

    少年捏了捏脖子，没好气地说道：“听说盟主要过来挑人，管事让所有人都准备好过去等着。你虽然因为打人受了罚，也得过去。”这人说完，就穿戴整齐出门去了。

    赵乔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刚刚动了真气，身上的毒又开始肆意流窜，他觉得自己头晕目眩。

    歇了一会儿，他颤抖着双手在房间里找到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一张瘦削泛黄的脸颊，身骨还小，是十五六岁少年的脸和身体。摸着镜中的样貌，赵乔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不仅没有死，还在另一个身体里活了下来。

    校场上，有许多人已经到了，围在一起等候发落。

    “我刚刚仔细问了一下，据说盟主不是给自己挑人，是给小主子挑人。”

    “你说的盟主是谁？”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捂住他的嘴，“盟主的大名可不敢随便喊，你怕不是挨了鞭子，脑子被抽坏了！”

    赵乔想了想，还是换了个问法：“你知道沈缎锦吗？”

    少年郎松了一口气，说道：“谁不知道他呀，大魔头一个，十年前叫咱们盟主一剑了结了性命。”少年一边说，一边比划动作，“盟主还因此受老盟主器重，和白大小姐传出一段良缘佳话呢。”

    赵乔心间顿时生出恍惚之感，“今年是沈缎锦死后第几年？”

    少年歪头想了想：“约么第十年？”

    没错，现在正是沈缎锦死后刚过第十年。

    赵乔想，十年过去了，不知江湖风云变化几何。

    兜兜转转竟然重新换了身体、来了这里，死过一次也没躲过再见。

    见到人齐了，管事的扯着嗓子说：“都站好，排成行，盟主马上过来了！”

    “盟主到——”

    随着一声通报，众人齐刷刷拜见。站在这些少年之中，赵乔恍惚回想起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跟在林风扬左右。

    那时的自己恣意又莽撞，以为只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一定能得到这个人的心。

    烈日炎炎下，林风扬穿着一身黑色绣金的袍子，发丝整齐地束在玉冠里，负手而立，端方持重。十年过去，他的皮相依旧俊朗不凡，然而通身气度已然翻天覆地，他看起来更加深藏不露，权势在握。纵然面色温和，却敛不住内里的威压逼人。

    赵乔看着他，心如擂鼓，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才后知后觉，那人此时根本认不得自己了。

    管事的恭恭敬敬地说：“盟主、公子，这些都是不错的苗子，您看看？”

    林风扬并未移步，一个少年郎从他身后走出来。身材欣长，面如冠玉，看着约莫十六七岁。沈缎锦心下诧异，林风扬成婚不过十年，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莫非……

    赵乔心如乱麻，连忙抬头去看，瞧到那人，他完全呆住了。

    那是他的小景。

    那时，他被整个武林合力追杀，林风扬带着手下将他围困，小景正躲在树后。

    他重伤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小景被人从树后拽出来，想站起来挥剑，却已经再无力护他。便以为小景也同他一起……

    赵乔的眼泪霎那间盈满了眼眶。他的小景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已经生得这般大了。

    林风扬站在前面，转头问道：“昱景，可有满意的？”

    林昱景环顾了一圈，没甚兴趣，只说：“管事的挑吧。”

    管事的立刻明白了这位主子的意思，回道：“遵命！属下给您挑两个功夫好的，再加几个有眼色的给你鞍前马后。”

    林昱景点点头。

    管事的开始点名：“……

    赵乔。

    ……”

    旁边的人悄悄推了赵乔一把，“管事的叫你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字刚刚被点到了。

    赵乔从人堆里出来，走到前面听管事的训话：“从今往后仔细着伺候公子，保护公子的安危，可明白？”

    赵乔用袖子擦干净眼泪，跟着一众少年，说：“是。”

    ——

    “赵乔？赵乔！你怎么啦？”桃枝抬手在他面前使劲儿晃了晃，“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赵乔呆滞着脸，后知后觉地说：“啊，我刚刚走神了。”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赵乔他抬手罩住天上的太阳，微微眯起眼睛，“只是觉得，活着真好。”

    桃枝说：“好啦，你在想些什么没头没脑的，咱们要赶紧过去公子那里了。”

    “嗯。”

    两人抬步准备离开校场，几个男人突然站在他们的面前，挡住了去路。这几个人身上穿着普通弟子的服饰，背着剑。

    为首的那个趾高气昂的，手臂盘在胸前，用鼻孔对着赵乔：“哟，这不是我们武艺非凡的赵乔小师弟吗？如今做了一等护卫，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许久不见，也不来孝敬孝敬我们这些师兄弟，只想着自己的好处？”

    桃枝不认识他们，猛然见赵乔受了这样的挑衅，心中不忿，张口骂道：“哪来的狗在这儿乱咬人，平白听得人耳朵疼。”

    为首的男人嬉笑道：“哈，赵乔，这是找了个姘头？”说罢，他就要抬手去拉桃枝的手。赵乔横着剑挡住他的动作，说道：“此事与她无关，你们冲我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