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我会护着你 (第2/2页)

醒着，戚无别就尽量陪着他。

    既然看不清东西，他索性不睁眼了，就整日靠在戚无别怀中，有时自侃几句，这人便说：“我就是你的眼手，你懒着就好。”

    他笑道：“那我哪日被你抛下了，可怎么办？”

    “不会。”戚无别握起他的手，随着手环轻撞埋头吻他，“这样正好，只要我不放手，生生世世，你我都不会分开了。”

    戚无别寸步不离地陪伴他，可两人的欢好却频次渐少，他知道这是好事，情爱殷实使人安心，再不必靠rou欲之欢填补了，即便只是拥着他坐在院中看雾起雾散云卷云舒，戚无别也心满意足。

    可他却忍不住心慌着急，反倒是戚无别柔声哄着：“只是想你养些日子而已，一时少几次也没什么，你我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我还要向你讨上千百次呢。”

    他不知何处一痛，忍不住攥了这人衣襟，“我不要来日方长。”

    戚无别却与他头抵着头，将这辈子的温柔耐心都给了他，与他玩笑道：“难道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只图眼下欢愉吗？”

    “我就是不要来日方长……”

    他两眼昏昏，已看不清这人面容了，亦不知自己在此人眼中是什么模样，有没有露出破绽，有没有引人生疑。

    而他不懂，不懂戚无别爱他比他所想的还要深，自成婚后，戚无别便跳入情海之中，再没有所谓“破绽”“猜疑”，只有心无旁骛。

    他显得不讲道理了：“我就是、就是不要……”

    这人捧着他面颊，拿指腹在他眼尾抹了好几下，然后低头吻来，而他眼前只有一些朦胧如水墨晕染的颜色。

    戚无别心软道：“三五日一次好不好？你总要歇歇。”

    他仍然摇头。

    “那就隔日一次。”戚无别说着堵上他的嘴，怕他固执到底，而自己一味纵容。

    两人算是各退了一步，即便隔日一次，寻常来论也是干柴烈火了。

    戚无别收敛许多，一次比一次温柔，他自然不觉勉强，可这副皮囊随着时节流转，却一副沉疴积弊的模样，与从前的恣意潇洒判若两人，而戚无别却一身明媚，冬日里人若春晖，目如朗星。

    正是深冬时节，他时时裹着狐裘睡在戚无别怀中，面颊与白绒雪色融为一体，只有几缕凌乱墨发多添了暖意生机。

    戚无别在饮食上愈发下功夫，既要滋味鲜美，还要调理身体。

    两人坐在廊下用饭，戚无别盛了热汤喂他，烟气朦胧中他奋力睁着两眼，想把戚无别看得再清楚一些，可眼睛却与他作对，越是尽力视物，便酸痛得越厉害，一下泛出泪来。

    他借口说汤太烫，热气熏得他眼痛，戚无别于是捧低汤碗，轻轻吹了好一阵，才将碗送到嘴边，含下后口对口来喂他喝。

    他满眼笑意，这样很好，这样能多看好几眼了。

    他喜欢下雪，下得越大越好，哪里都白蒙蒙一片，看着极美。

    又或许是因为他只能看出雪景的美了，只有遮天盖地的雪色，能大片大片准确映在眼中，他看不清细节，好在从没有什么细节，所以才显得美。

    他想和戚无别看见一样的景色，可他看不清飞鸟花草的精致了，好在还有这样一场雪，映在两人眼中是差不多的。

    戚无别搂着他，帮他扶着手炉，时不时还要夹菜喂饭，而他即便不饿，也会慢悠悠吃上小半个时辰。

    吃完后戚无别收拾餐盘，他看着白纸般的雪色，有气无力道：“你从前为我画了许多像，现在为何不画了？”

    “你人就在眼前，我不必再借笔墨排遣了。”

    “可我想你画给我看……”

    戚无别仍是百依百顺，笑着应下：“好。”

    午后他就在廊下浅眠，醒来时已躺在戚无别怀中，戚无别正在桌案画纸上勾勒收尾，见他醒了便搁了笔，捧起画来给他看。

    他伸手摸了摸，不敢多碰怕晕了笔墨。

    “画得真好，再多画一些吧……”

    他看着眼前模糊画像，戚无别却只看着他，因为他喜欢，才点头答应。

    所以整个冬天，戚无别常常替他画像，画卷越积越多，他仍觉得不够。

    拿来记住一人的相貌够了，拿来消磨一生的相思却远远不够。

    有时他也会犹豫，自己是不是又一厢情愿了？画像再栩栩如生千姿百态，也不过是浮影死物，他想给戚无别留下些东西，是不是也在逼着这人将来惦念自己？

    可这犹豫却一吹就散。

    这人怎可能忘记他，即便了无痕迹，也不可能忘记他……

    既然两人都做不到相忘，他便无需多想了，只能竭尽所能地付出，只为不留遗憾。

    冬末下了一场大雪，院里光秃秃的桃树被埋了好深，他难得肆意，甩开披风拽着戚无别奔到院中，转身就是一倒，戚无别拥他陷在雪窝里，两人都忘乎所以，就在这天地间交欢一场。

    他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自己活得好自在畅快，倒是这天与地都渺小了，只在自己挥手踏脚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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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扪心自问，他毫无遗憾了，并非知足，相反他觉得自己做了这世上最贪心的人，可他仍满足了，戚无别使他满足了。

    他躺在铺了狐裘的雪地上，积雪绵软使他在戚无别身下陷了许多，糖一样的白绒粒落在他脸颊发上，戚无别时不时替他抚去。

    他捧了戚无别的脸，在晃眼的明丽雪色中，不知自己笑得多让人神魂颠倒。

    “戚无别，我此生无憾了，不仅此生，前世今生我都无憾了。”

    或许一年前与黑白无常吐露真心时，他动容流泪仍有几分愁绪凄苦，可今日雪粒溅落眼中，和他眼中湿意融为一体时，他的心中真的只有欢欣快活。

    “哪怕下一世、下下一世，无论过得如何，怎样艰辛难熬，可与你有过这样一载，我便能毫无怨言回甘百年……”

    他无需遮掩，就这样在戚无别面前喜极而泣了。

    “你说了不会变心，所以无论轮回几世都有我陪你，怎么会艰辛难熬？”

    戚无别替他擦泪，并不是不愿他哭，只是滴水成冰，怕他冷。

    “既然这样，那你该明白，你我不会真正分别，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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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无别乖乖听着，歪头笑了，等他说下去。

    他把飘忽的心神拽回，让自己只记得胸中快意开心的滋味，对这人说：“无论发生什么，你我其实都没有分别。”

    这话云里雾里，戚无别听在耳中却自有一番解释，于是将他腰身一提与自己贴得更紧，比他还要笃定地说：“是，你我不会分别，哪怕这片天地都不在了，你我也不会分别。”

    不仅扪心自问，他一样问了戚无别，有没有什么事还没有同他做，所以觉得遗憾？

    戚无别与他缠绵床榻，翻身躺下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与他十指交握牵着他上下抽顶，共至顶峰时将他紧拥入怀，看着两人被汗水濡湿缠在一起的柔发，吻着他额头说自己别无所求了。

    他全心全意与戚无别恩爱，但脑海深处时不时却有嘈杂声音和混乱画面浮现，即便他并不在乎两人这山中小筑外的一切风云变幻，可阴阳镜却教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那一切只像夜里梦境般一瞬飘过，很快烟消云散，而没人会时时刻刻在意幻梦，他也一样。

    与戚无别的朝朝暮暮才是真，起码眼下，是真的。

    可正如庄周梦蝶，他亦有梦醒的一天，即便幻梦才是真，他也依旧要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