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中秋番外：一颗子弹 (第2/2页)

边，唐问青看他一眼，说道：“你该自己睡了。”

    唐逢君一脸茫然：“哥哥，为什么？”

    “你长大了。”唐问青盯着他，感觉自己像保姆，“没有男孩子一直和哥哥睡一起的，你得学会不要老是缠着我。”

    唐逢君眼眶有点红。唐问青狠下心，他很明白不必要的尾巴应该早点斩断，唐逢君以后，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对手，当初他一时心软就是错误。

    “别哭。”唐问青说，“回去吧，去你自己的房间。”

    他记得很清楚，那次之后，一直到现在唐问青十六岁，差不多八年的时间，唐逢君一次也没有再踏进过他的房间。

    唐问青将子弹填进去，枪柄抵着他的肩膀，明亮的光线中，他瞄准了目标，扣动扳机，烟雾四散。

    他没去看靶子，收了枪，只觉得百无聊赖。

    不远处突然传来响动，唐问青抬头看过去，瞳孔微不可见地收缩了一点——唐逢君骑了一辆自行车停在靶场边缘，对矮矮的栅栏视而不见，抬腿迈了进来。

    “哥？”他走进来才看到唐问青，有点诧异，“你在这里啊，爸在我出门前还提起你。”

    “说我什么？”等他走近了，唐问青才问，“还是他自己的事情出了岔子，又要找人出气？”

    唐逢君面上却像是有点促狭，他笑道：“搞错了，这回是夸你上次办事办得好。”

    唐问青听后，心情也没什么波动，只是点了点头，转而问：“你来这边做什么？”

    唐逢君扯了一下手上的护腕：“他夸完你，临时起意要看我的手艺，又嫌弃我只会手枪，让我来练练。”

    十四岁的少年也差不多开始抽条了，但个子还是没来得及长开，面部轮廓也很柔和。唐问青低头看着他，顺手将猎枪递过去：“试试这个。”

    唐逢君接过去，顿时道：“这么老的东西，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唐问青站在他身后，握住唐逢君的手帮他装填子弹，接着托起他的手臂，握住手腕：“端好。”

    唐逢君柔软的黑发贴着他的脸，唐问青稳住他的姿势，而后松开手后退两步。

    枪声震响，唐逢君放下枪揉着肩膀，抱怨起来：“手感差得要命。”

    “试试这个。”唐问青将腰间的手枪扔过去，自己走到一旁，点了一根烟。

    那款手枪是唐逢君之前喜欢的款式，他打了几发找回手感，就失去兴致，转身看见唐问青在抽烟，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喜欢了？”唐问青接住他扔回来的枪，随手放下。

    唐逢君奇怪地笑道：“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喜不喜欢，玩个新鲜罢了。对了，你怎么开始抽烟？”

    “偶尔抽一根。”

    “你才十六啊哥，小心以后得肺癌。”

    唐问青望他一眼，掐了还没吸多少的烟，走上前一只手按住唐逢君的肩膀，说：“走。”

    唐逢君满脸迷惑：“你又怎么，我说你两句你不会还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唐问青没什么表情地回他，打开草地上一间小屋的门，里面整齐挂着防护的装备和特制的橡胶弹。

    唐逢君明白过来：“玩这个？”

    唐问青凝视他：“玩不玩？”

    唐逢君没回答他，而是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走进去挑了一把枪：“我拿红色的。”

    唐盛在得了两个儿子后突发奇想，不仅给了一个宽阔的靶场让他们练枪，还整了两套装备，让他们可以玩“竞赛”。

    简而言之，一场真人射击比赛。

    也不知道这种无聊的游戏能给他什么乐趣，唐问青是兴致寥寥。刚开始的时候唐逢君还太小，拿着枪都一派天真，根本不会对唐问青扣下扳机。唐问青也不想欺负他，配合他比划几下就算了。

    到唐逢君长大一些后，他只把这个当作游戏。技术自然是有提升的，可以和唐问青过几把手，但是……毫无杀伤力。

    唐问青将护目镜戴上，他转头看见唐逢君还在那里折腾弹夹，走过去问：“怎么？”

    “这里好像卡住了。”

    唐问青在心里叹一口气，他蹲下去，一手扶住唐逢君的腰，另一只手灵活地拨动几下卡扣，“咔哒”一声，弹夹完美地扣住。

    “我真是你的保姆。”他起身后不咸不淡地说。

    唐逢君将子弹装好，毫不客气地说：“少来，你当保姆？光谋杀罪都够判几百年的。”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唐问青没有回答，抬起手，子弹落在唐逢君脚后跟，断裂的青草飞溅出发涩的香气。

    唐逢君叫了一声，反应很快地拧转过身体，躲在了一处掩体后。

    唐问青慢条斯理地换了一把枪，今天他不想玩玩。他想告诉唐逢君，不是什么都是玩笑。

    特制的橡胶弹隔着护具不会把人打伤，但也会带来阵痛。唐逢君在几枪后似乎意识到今天不同以往，陡然也认真起来。

    唐问青换了弹夹，他抬起手，忽然若有所觉，凭借本能蹲下，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肩膀，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他看也没看，反手开出一枪，落了空，靶场安静得反常。

    唐问青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但他反而更加从容不迫。他清楚唐逢君的体力，现在恐怕只能蹲在掩体后面，等待他露出破绽。

    以往这时唐问青总会放水，唐逢君占到便宜后就累得要结束。可这次他没有露出任何漏洞，平静地将靶场扫视一圈，如同猎手在推测猎物会落进哪个陷阱。

    很快，他脸上露出些许意外的神情，刚要回身，就被人从背后扑过来。

    唐问青没反抗，唐逢君从后面抓住他，手枪抵住他的脊背，带着点不自知的撒娇语气问他：“还不结束吗？我要累死了，想喝水。”

    唐问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唐逢君翻过来，转瞬间唐逢君被他按着，黑发上沾染了草屑水珠，护目镜都被摘掉，脸上露出疑惑和痛楚的表情。

    “轻点啊，”他说，“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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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结束你就自己凑过来？”

    唐逢君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好吧，那是我输了，你喝冰水吗？我想喝橘子果汁。”

    唐问青有几秒既恨又怒，恨不得低头在他脸上咬一口，咬到唐逢君闭嘴，安安分分地听话。然而听话那也就不是唐逢君了，他也不是唐逢君的保姆，别出心裁想教训什么呢？

    他放开唐逢君，拿起掉在一边的手枪对着远处连打几发清空弹夹，冷淡地说：“不，我走了。”

    草地上吹来微风，唐问青呼出一口气，空了的手枪还握在他手里，让他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

    不过三年前，他的枪里是真实的子弹，只要他扣下扳机，唐逢君必死无疑。

    然而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开枪，对此一无所知的唐逢君坐在他腿上，对游戏的输赢不感兴趣，只是缠着他要多吃一个冰淇淋。

    在这个十六岁的秋天，唐问青突然有种莫名的预感。

    当初他没有射出去的一颗子弹，终有一天会反过来穿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