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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辞还没回来，楚和晏走上楼，来到小阁楼。

    过去，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楚和晏等虞辞回家的时候，经常待在小阁楼里处理工作以外的事务。

    里面的布景已经与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大约是智能管家时时清扫的缘故，桌子上干干净净，连浮起的尘埃都被清理干净。

    手指拂过墙面，按下开关，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这是一道暗墙，墙背的空间不算大，足够摆放十日生存物资，但现在这方空间并没有食物与水，楚和晏走进去，里面有一只垮着脸的大兔子玩偶，它坐在地上，像是在等着谁，它的怀里还有一本书，是联盟早年出版的纸质书集册，书名叫做《联盟星球——玫瑰花星球》。

    楚和晏在兔子前蹲下，看着纸质书封面上，在太空中的那颗，如玫瑰绚烂的星球俯视照，他没有翻开书，这是看着，很久没有动弹。直到手腕上的内嵌通讯设备忽然亮了一下，他才像是在太阳底下久站，忽被雨滴惊醒的人，慌忙有了动作。

    是阿贝尔。

    阿贝尔是楚和晏的亲信，在自己“离世”后，向虞辞转交遗物。前不久，阿贝尔已经通过加密系统联系上了他。

    “……少校，各路关卡已经打点好，随时可以离开。”

    “好。”楚和晏表示知道，但是过了一会，阿贝尔又支支吾吾说：“呃，少校，我认识相关技术专家，那种看起来很假的新闻，他们一眼就能识别破绽，我这就把它撤出……”

    楚和晏愣了愣，反应过来，阿贝尔指的是那个新闻，镶嵌着久别重逢，死而复生诸如此类的词语的新闻。

    “这是联盟的官方信息，别犯傻。”

    “可是，您一定不好受吧。”

    “……我自找的。”

    楚和晏不知道虞辞放在他的身体的十九号门锁是否能监听他的对话。

    但是，楚和晏想，自己应该主动说出来。

    接下来，楚和晏目光送到窗外，门前空旷，肚中千言万语，就等，虞辞回家了。

    摄像离开后，虞辞等待“楚和晏”松开自己，但他一直没有松手。

    新人类楚和晏摘下手套，袖长手指如视珍宝，捧起虞辞的手，他的唇温热，轻轻触碰在虞辞的手背上，很软，他抬起头，眼里装满虔诚，像是人为垒堆的石塔，没有严格的计算和坚硬的地基，随时会随风倾覆，可它们还在不停叠高，虞辞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它们，但是“楚和晏”眼中的依赖很浓，这几乎扎到虞辞，他托在虞辞手心里的手指蹭了蹭，说：“您知道我的编号，先生，我是您的所有物。”

    所有物。

    “楚和晏”咬字的每个轻重缓急，都与过去别无二致，除了虞辞不再回应自己，一切……都没区别。“楚和晏”眼睫轻颤垂下，完成某种仪式般，他闭上眼，覆盖底下的浅色瞳孔，令人看不见他的真实想法。

    “您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先生，我等您。”他退至一边，以虞辞为标准，流淌的语气里，也满是尊重。

    “楚和晏”会将虞辞的意愿放在第一位，在此之后，他才会征求自己需要的。

    尽管他的这些需求……在虞辞看来，像是一种客气话。

    “楚和晏”将虞辞送到门外，总管府的大门前依旧聚集很多摄像，在走出门前，一直走在稍前位置的虞辞突然停住，“楚和晏”不明所以地跟着驻足，虞辞没回头，只让声音传导后方，道：“我认路。”

    这只是下意识的阻止，或许也只是因为，虞辞不想再跟新人类楚和晏登上同一条新闻，可“楚和晏”的机械反应只想到——虞辞在保护他，虞辞发现了自己讨厌应付这些家伙。

    “楚和晏”心脏却急促跳动起来，那颗机械物件活化一般，所有零件烧得炽热，在胸膛下鼓噪，令他品尝到激动，一股不可言说的冲动催促他，他近乎贪恋地看着虞辞的背影，想追上去，又记起刚刚虞辞的话，他只好扼住自己的欲望，两相抗衡中，排山倒海的陌生情态捆住了他的身体……这是什么？

    新人类楚和晏捂住那块近乎撞疼的位置，这是……一段程序吗？可是这段程序并不在他的认识范围之内。

    所以……虞辞会带他回家吗？

    一想到“家”这个词，“楚和晏”就忍不住抓紧自己的心脏位置……附近的衣物。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鲜活的东西。

    “虞辞！”在大门打开前，“楚和晏”喊出声，然后时间被刻意放大，一切动作变得缓慢，他近乎急切地等待虞辞转身，虞辞没动，门慢慢拉开，楚和晏只好颓然开口，说：“我等你……”

    虞辞回头了。

    新人近乎瑟缩地收获一段转瞬即逝的关注，太过惊喜，他嘴唇痉挛，口干舌燥地补足后面的话：“带我走。”

    虞辞没回家，鬼使神差地，他来到了伊恩的办公室。

    “他跟过去不一样。”虞辞说。

    话说完，虞辞看见伊恩瞥了自己一眼，似乎没明白这个“他”是谁。

    与此同时，虞辞又看见透明落地窗外，某处的中央广场大楼正在循环播放最近新闻，图片跳转，虞辞瞥见了自己与楚和晏见面的照片。

    虞辞适时掐断了伊恩的疑惑，指着窗外，说：＂伊恩，我现在还拥有对他的所有权吗？＂

    这个“他”很明显，是刚刚跟虞辞拥抱的那位新人类先生。

    虞辞难得叫了伊恩的名字，这让伊恩感到意外，他深深地看了虞辞一眼：“当然，新人类如要拥有百分百自主权，这会让整个社会都疯狂的，虞辞，你甚至有权将他进行回收，带在自己身边进行全天看护。”伊恩嘴角没有一丝弧度，但他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时候，伊恩·威廉姆斯身上兴风作浪的恶趣味，终于偷偷跑出来了一点。

    虞辞倒是不觉得意外，当初他对伊恩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家伙是个神经病，虞辞不希望楚和晏跟他来往，可虞辞又算得了什么，并且伊恩是先于虞辞认识楚和晏的，除非虞辞想要楚和晏讨厌自己，否则只能闭嘴。

    “我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找我，”伊恩自然看出虞辞对自己的一些偏见，也不在意，只是好奇，“我以为你讨厌我。”

    虞辞没作声，他绕着伊恩的办公桌，来到摆放相框的位置，手指搭在边框外表，没有把它拿起来，只是推着它往后仰，画面内容更大角度地呈现在眼底，看了一会，虞辞手指落在桌子上，一粒微小芯片安妥搁置在相框旁边：“这是十九号门锁的增设追查监控。”

    伊恩眼神微动，有些不可思议，说：“你答应去见他的目的是为了这个？”在那个穿着联盟军装的新人类少校先生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装上监控。

    尽管外人看来那是个拥抱。接受的、期待的、渴望的拥抱。

    “你放心，我已经做过测试。”虞辞竟然淡淡给出安抚，比起虞辞居然会说让自己放心的话，伊恩更加好奇，他在谁身上测试过……哦，不难猜。

    伊恩摇了摇头，收住声音，阻止自己再问下去。

    东西已经托付出去，虞辞跟伊恩坐在那，喝完一杯茶，也就离开了。

    路上，虞辞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这次来找伊恩，并不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他对楚和晏的愤恨，毕竟等他见伊恩，他们真的说不来几句话，或许，虞辞想，自己只是想找个人，聊一聊楚和晏，找一个认识楚和晏的人，聊一聊楚和晏。

    以防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想。

    毕竟，他过去常常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