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雨夜 (第1/1页)

    参加完葬礼，江淮冬和江淮夏由家里的司机一起送回了江家。

    天很黑，很压抑。

    江淮夏已经三年没回家了，一切如初，没有什么变化。

    就是有两个人没法再回来了。

    江淮夏不喜欢这个家，双亲在时，他是多余的那个，几乎没接受到他们给的任何一点爱。

    可是现如今他们不在了，江淮夏却没来由的难过，心里像是堵着一颗柠檬，胸口又闷又酸。

    刚到家没多久，天就下起了大雨。

    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发出脆响。

    时不时的雷声轰隆。

    周遭吵闹，和他们的心情一样低沉烦乱。

    他们表面平静地一起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

    江淮夏无意间看到两封信，像是要寄出却没能及时寄出去的信。

    一封封面写着“给淮夏”，另一封则是“给淮冬”。

    江淮夏一愣，打开了那封写着他名字的信。

    “淮夏，我的小儿子。mama很早以前就想给你写信了，因为现实中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与你讲我这不称职的母亲做的一切。斟酌许多，还是下了笔。”

    “写这封信是我和你爸爸一起讨论下的结果。我们俩都是高学历毕业，白手起家，才有如今成就。自然希望我们的孩子也能如此，所以对你们兄弟俩的要求都特别高。后来发现你好像不是很擅长于此，总是会埋怨你，把你和淮冬比较。后来淮冬就和我们说，他会足够优秀，到达我们想要的高度，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别再要求淮夏，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们也照做了，淮冬也确实守约了。谁知道这之后，我们忙于工作，少与你沟通，与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你们兄弟俩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差。我们实在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你离开家的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反思，想着可能是我们想放任你去做任何事，反倒将你放任成了这般模样。一个施压过度，一个放任过度，我们实在不是称职的父母。”

    “淮夏，能给爸爸mama一个悔过的机会吗？”

    江淮夏看完信后，已经泣不成声。

    江淮冬应声过来，看了桌上的信后了然。

    “哥。”江淮夏声音沙哑，还抽泣着。

    “嗯。”江淮冬应着。

    心中哪道防线崩塌，江淮夏突然觉得之前他做的事都很幼稚，很蠢，而家人总是包容他，都没把他怎么样。

    他却觉得这是他们不关心自己的做法。

    人，总是在某一瞬间长大。

    也总是失去了才想起要珍惜。

    很多事情换个角度去想就会有不一样的结论。

    “对不起……”江淮夏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哥，我明明挺讨厌他们的，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受啊……”江淮夏还是把心里的矛盾说了出来，他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许是觉得丢人，江淮夏用手臂挡住了落泪的眼睛。

    “哥，对不起……我做了好多错事……”

    “我以为你们都不爱我，都不关心我……”

    “我不该乱和别人打架……”

    “我不该做坏孩子……”

    “你考第二那次的数学考卷是我换的……”

    “对不起……”

    江淮夏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我知道。”

    他们相互别扭了这么久，在一瞬一切分崩瓦解。

    “哥……我只有你了，你可以多爱我一点吗？”江淮夏永远缺乏安全感。

    他不过是个缺爱的笨小孩罢了。

    “嗯。”江淮冬温柔地应着，温柔得像是春天融化的涓涓雪水。

    江淮夏在江淮冬的怀中大哭，将一切遗憾与不舍都随眼泪一起发泄出来。

    随着窗外的雨声，一切归于尘土，被冲刷，被洗净，被掩埋，雨后的一切都将焕然一新。

    等江淮夏平静下来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江淮冬道：“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做了那些事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哭腔。

    “你模仿我的字倒是挺像的。”江淮夏莫名被夸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是我模仿的？！”

    “因为我是你哥。”江淮冬无奈道。

    江淮夏没话说，这个理由确实足矣解释一切。

    他们一起长大，后来的再怎么对立也抹不去曾经相伴的岁月。

    “那……你怎么……”没去告发我？

    江淮夏想问出口，半路觉得这样问很矫情，又很欠打，就没问出来。

    江淮冬明白他意思，便回答道：“原因同上。”

    江淮夏忍不住笑了出来，明明满脸都是泪痕，像只小花猫。

    双双沉默了一会，江淮冬突然道：“小夏，对不起。”

    江淮夏还疑惑着，就听江淮冬继续道：“那天不该打你。”

    “是我有错在先……”江淮夏不好意思道。

    “也谢谢你。”江淮冬道。

    “谢我什么？”

    “你知道的。”江淮冬打起了哑迷。

    江淮夏是能猜到，但是他想听江淮冬说出来。

    这也是他那是情绪上头和人打架时候最想要的结果，他想要他哥义无反顾站在他这边，然后说谢谢我们淮夏替我出气，不过以后别这么意气用事了。

    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一点，不过是无理取闹地希望有人能接住他的所有无理取闹。

    但是想想，以江淮冬的性子，能说出这些话才怪。

    如今穿越时光，江淮夏还是听到了他那时候想听到的话。

    虽然不全。

    “哥，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妈在信里提到的，你为我做的那些，我都不知道，还那样针对你。”江淮夏又道歉道：“对不起。”

    “都过去了。”江淮冬拍了拍江淮夏的背。

    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物换星移，往后岁月他们都会永远陪在彼此身边。

    至于为什么江父江母没能把信寄出，已经无从而知了。

    或许他们在写完信后还是纠结要不要寄。

    因为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得知孩子的反应。

    想着还是找个时间当面说吧。

    又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拖着拖着，就去出差了，然后意外出事。

    再也没机会当面说。

    好在那没能寄出的信将他们想说的话传达，好在至少没那么遗憾。

    而他们在天上会保佑他们的孩子岁岁平安。

    他们只能做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