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风流录_序 幼龙出世,雷雨之问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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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幼龙出世,雷雨之问 (第2/2页)

第二天起,宫里那些哥哥弟弟们,瞧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皇子平日长在深宫,无法接近自己的父亲,身旁没有信得过的大人。几个师傅都是老学究,书生意气。他虽颇敬爱这些师傅,也将他们的一部分道理奉为圭臬,可这种事,师傅们是指不上的。

    于是将扳指时常藏在身上,默然不语,等待时机。

    时机这就来了。

    皇子到王府,急急忙忙地下了轿,要进去给父亲问安。

    头顶上乌云翻涌,似是警示之兆。这时一个雷劈将下来,将皇子定定地劈在屋檐底下。他顿时收住脚步。

    只闻同父的大哥——王世子说话的声音——从房里头不阴不阳地飘出来:

    “……父亲,我听人说,老爷子在宫里,偏心老七得厉害,上头几个最大的,都恨得牙痒痒,说要是没有父亲,原本不必多这波折……这事同儿子本不相干的,老七自有他亲爹护着,可是父亲你……”

    他还没说完,听到王爷冷然反问:

    “是上头几个恨得牙痒痒,还是老五?”

    王世子一怔,又不甘地笑道:“五哥怎是那种人?都怪儿子多嘴。”

    七皇子幸好未曾进去。但左右不能在这里站着。这孤冷的少年寻思半晌,故意跺脚到台阶下,弄出很大的声响:

    “……我好容易回来一次,这里的下人还有没有规矩?这么大的雨,一路过来都阴冷到骨头缝里,王爷病着,怎么没人给王爷递暖炉过来?”

    管事的见小主子一回来就摆威风,给弄得措手不及。又怕这小屁孩,日后起码是个七千岁,一根毫毛也开罪不起,赶忙大声答道:“就来!”

    十九王爷在里头听见了,抬起眼皮。只见儿子抖落石青缎面袍儿上的雨丝,衬得面色暗莹莹的,极俊秀地迈进来,就要拜他。

    王爷眼前这一大一小,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又想着宫里头的俩,外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更觉萧然。

    七皇子恭恭敬敬地进来,行礼,声音渐脱了稚气,不卑不亢道:

    “拜见父王、大哥。”

    王世子皮笑rou不笑地过去:

    “殿下莫要屈尊,乱了次序。你是主子,我是臣,没必要拜我。”

    皇子答道:

    “大哥在兵部办事,深受万岁器重,于公是弟弟的上级,于私是弟弟的兄长,弟弟该拜。”

    “——行了行了。”十九王爷一挥手,“你俩教我看着心烦。过来吃饭吧。我没有什么大事。老七难得来一回,这菜是照他的口味做的。我只听听你们在外办的差事如何。”

    “是,父亲。”两人一同答道。

    七皇子与王世子,一左一右入了席。

    霎然,一道闪电将屋里映得锃亮,也映出兄弟两个一对白生生的面孔。

    二人无端,俱是一震。

    ——这人这孩子,比宫里那些家伙更可怖……

    王爷敛了衣袖,端了一小碗参汤,慢慢地喝。

    忆起前日宿在朗春园里,皇上轻轻摸着他的身子:

    “……小十九,朕瞧这些儿子心烦。二十年前先帝爷如何厌倦我们兄弟,朕如今算是体味到了。……朕不小了,有意定老七为太子,停了他哥哥们的差事,让这些人早早死了心,好生辅佐他,你看如何?”

    “……皇上,老七年纪太小,又无实绩,立幼不立长,恐惹人非议……”

    “……那便让他有些实绩,只怕你这个当父亲的不舍得。”

    “……臣弟没什么不舍得。既是皇上的儿子,为皇上差遣乃是本分……”

    “……好。朕也等你这句话。”

    王爷回过神来,暗暗看了一眼七皇子。

    这是他怀胎十月,给皇上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皇上不好女色,前头的儿女多夭折,剩下的几个又不堪驱使,此刻爱重七皇子,乃是情理之中。

    可情理归情理,章程归章程。

    先帝令十几个王爷龙虎相争,拖到最后一刻才定承继大统的人选,自然有其章法。十九王爷虽安于事外,望着三哥六哥杀红了眼,许多兄弟被今上斩于泉下,见过手足相残血淋淋的场面,不愿轻易将儿子推到火坑里去。

    事不由人。眼见两个儿子浑身进了这泥潭,架上去下不来,实乃命运作怪。

    “吃饭,吃饭。”王世子歪在椅子上,大剌剌地招呼。

    夜晚,七皇子来敲王爷的房门。

    “进来。”

    王爷正在更衣,贴身的白袍敞着,露出胸前如凝脂的玉白肌肤。

    皇子关上门,愣忡了,满脸绯红,垂着眼睛道:

    “天冷了,父亲有孕在身,多……多穿些。”

    王爷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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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底下哪儿有见了父亲害羞的皇子?”

    “这……这由不得我。”

    皇子顶着嘴,又抬起脸,心一横,捧起衣架上的新袍,踮起脚尖,帮王爷披上。仔仔细细地系了绳子,忍不住瞥向父亲的小腹。

    ……微微隆起。

    他冰雪聪明,不由得一惊。

    “……父亲是否早知道了?”

    “……是啊。”王爷淡淡回答。

    “为何不早请常太医来瞧?若非父亲身子突然不适,难道一直瞒着皇上?”

    “皇上cao劳的事太多了,我不愿教他心烦。”

    七皇子听了,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意泛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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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为何眼里只有皇上、不曾为自己考虑呢?”他问。

    “这恐怕如你所说,也是我的某一种秉性,叫做‘由不得我’。”王爷答道,“你和几个兄弟,都不是我这样的性子,恐怕老天也觉得这性子于人自己不好,不值得传下去。”

    “孩儿惶恐。”

    皇子差点跪下了。

    “起来,起来。”王爷坐到床边,“过来。你既有话要说,不必拘束。”

    “父亲靠着吧。”

    七皇子取了枕头过来,给王爷垫上。

    待一切稍定,他掏出藏在怀里的扳指,神情不由一肃,开口道:

    “……儿子但有一问,请父亲示下:儿子——该不该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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