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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落本就无光,推门进去的时候厢房里头更是黑暗,恍惚间仿佛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似的。杜亭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嗦。就在这时他听得人问,"什么人?" 这里头死寂,好似半点人烟也无,而现下目光稍稍适应,透过晦暗的天光杜亭分辨出来,原来是有人的,在纱帐的笼罩下躺着一旁,一旁还坐着一个。卢照隔着阴郁飞扬的灰尘盯着杜亭,"何事?" "爷为何不点蜡烛?"杜亭僵笑,仿佛云淡风轻。 "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儿子一直睡着,怕扰着他,你要点那就点是了。" 杜亭拿起火折子,点燃的时候不由得屏住一口气,烛火摇摇晃晃,透过那微弱朦胧的光晕,杜亭向床那边看去,看到人的时候杜亭呼吸一顿,险些又掉下泪来。 那哪是阿琓啊。杜亭别开视线,呼吸错了两错,他的胸口要炸开似的,不由得手捏住了桌边,仿佛就要倒下,"你还有何事么?"卢照似笑非笑,明知故问,眼角唇边尽是笑意,如此看来他倒是艳丽的,像只吸饱了人的精血的精怪,平白无故从黑夜中冒出来食人精魄的妖物。 "爷发发慈悲,往后……"杜亭脑子发晕,嘴有种跟不上的惶然感,但他依然强撑着讲下去,"往后让阿琓和我出去走走也好?" "凭什么?好让你把人拐走么?" "阿琓这样,若是爷让人生育,怕是一个都留不下来。" "哦?"卢照若有所思,手指在杜琓的脸上划了划,"稀罕了,个个都当我疯了,唯一一个不当的还是那原本就半疯的疯子郎中,反倒是你,你这个做爹的,倒赞同我不成?" 杜亭强笑,"爷说哪里话,虽说我父子不同女子,但毕竟也非男子,而今身子也给爷了,又摊上了有孕这样的大好事,阿琓这孩子本来在山中过的没见过世面,现下这是突然吓傻了,等缓过劲来还不都是爷的人么。我只怕,寻常女子生育都要去掉半条命,而阿琓若是这样光躺着,动也不动,怕是也活不成呢。" "你说的倒是在理。但是我若真让你们两个出去,莫说阿哥不肯,就是我自己也觉得滑稽,到时候你两个一跑,横竖都是一场滑稽剧,你倒说说如何是好呢?" "你左右是觉得我是女人家,自然就心软的缘故罢。"范蓁扣住茶盖,平白无故地有种被人欺侮了似的感觉,声音也不由地打起来,险些一拍桌,但毕竟收起了手。"凭什么让我担这份责任呢?" "夫人说的对。那也没有什么。"杜亭低声说,"左右都是阿琓死了,阿琓死了我也不活了。" "还威胁我!"范蓁的声音不由得扬起来,她恼了,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孩子气起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对我有什么要紧就敢威胁我!你死了哪个又关心!"范蓁气不打一出来,手边正好一个茶盅,她不管不顾地握住就朝杜亭掷过去,杜亭垂着头一动不动,范蓁不由得微微撑起身子,所幸那茶盅掷偏了。 范蓁的眼眶先红了,她捏住眉心,"我知晓了。你下去吧。我替你办就是了。我又不欠你的,却要受这许多委屈。" "谢夫人。"杜亭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就出去了。 "小姐生的好大气。"红袖悄无声息地靠过来。 "我怎么不气呢。他什么都不在乎的。啊,也不是,也在乎的,在乎的只有他那同病相怜的孩子。"范蓁闭住眼,恍惚还记得那个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夫君从外头带人回来她就和红袖在窗户纸上戳了洞往里看。有男有女,直到有一天夫君带了一个人回来,说是不男不女的,小厮悄声说。但夫君挡了个严实,范蓁什么也看不到。看到了就一皱眉,"年纪太大了些。" "倒带了个阿爹回来呢。"红袖取笑,范蓁也吃吃地笑了。后来夫君玩的花样更多些,也和其他子弟一道玩,在外头看似乎是太危险了些,范蓁就不看了。 心头突然一痛。范蓁死死地闭住眼,"等老爷回来了,把他叫来罢,我有事相商呢。" "你没事吧小姐。"红袖有几分担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夫人脑子糊涂了不成?"韦筠在屋里走了一步,回转过身后忍不住质问。 "我好得很。" "那怎的提出这样荒唐的主意?" "他说另一个死了他也不活了。我不忍心见他死。"范蓁淡然地说。 "哈,这样的话夫人怎能信。我倒不信,头几天悲痛是常事,好生看住,至多十天半个月就忘记了,好死不如赖活,我倒不信真有这样寻死觅活的人。况且他这话倒像是威胁了。" "威胁又如何。" "怎的?" "我说威胁又如何,我就吃这套。"范蓁直直地看着韦筠的双眼。韦筠愣了一刹那,随后恼极反笑,握住范蓁的双腕将人甩到了床上,"我想总不会有这样的事,但夫人莫要让我做王八才好。" "你愿意怎样就怎样。"范蓁说,"你若突然想有夫妻之实,妾身自然只能受着。" 韦筠平白无故地碰了个钉子,将人放开了,"那你要如何看管呢,总不见得这两个人旁边站着几个家丁?" "让红袖看管就是了。反正就是我的主意,责任由我担着。出去也不突兀。" "夫人这是想好了,只等着我点头了?" "夫君不点头,主意再多也没用。" "夫人真是好心肠。"韦筠讥讽。 原先杜亭担忧的还有一个卢照,有几日卢照都不外出,杜亭也担忧他如何能带着杜琓出去,但韦筠突然在衙门里也为卢照谋了个小职位,无论如何卢照都要出去装装样子。杜亭小心地将杜琓带出来,杜琓许久时日未见光,先出来片刻便被刺的眼睑合闭,泪水先淌了下来,他的嗓子也嘶哑,说出的话七零八碎,像是稚儿初学语似的,"阿爹……外头好亮……" "是呢……阿爹带你出去玩啊。"杜亭柔声说,嗓子没由来地发堵,那时候住在山脚,集市鲜少去,那时候虽然觉得对不起杜琓,但一直没弥补,谁成想现在却要在这样的境况下补偿。 "阿爹。兜帽可要带上。"红袖提醒着,"若是阿爹搀的辛苦,让我来也行。" "是知道,多谢姑娘。我搀的动。"杜亭说。他们从那地方没由来地被带来,现在还是头一次出去呢。"阿琓,出去玩喽。"杜亭轻声说。 杜琓不答,偌大一个身子却有一副往杜亭怀里钻的姿态,杜琓现在畏光的厉害,也怕人的厉害。杜亭心中升起一股酸楚,他强自弯起嘴角。就和红袖一块儿往府门那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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