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愿望 (第1/1页)

    可能是最近的财运比较好吧，我又找到了一家酒保的工作。这也是一家高等会所，薪资可观，小费也出乎意料的丰厚。我端着盘子在灯红酒绿中送了一圈儿酒，下来之后数了数别在腰上的票子，一千多。我欣喜地把钱整理好放进了内兜里。

    “302点的酒。”我的同事在混乱震耳的音乐中向招手我大喊：“送上去！302！”

    我把两瓶烈酒放到托盘上，小心地避开群魔乱舞的顾客，点开员工专用的电梯。

    敲门时没有任何效果的，微弱的敲门上并不能提醒里面纸醉金迷的二代们他们要的酒到了。我站在门前手搭在把手上，纵使会所特地把隔音做的极好，但仍能听见一些极度亢奋与释放的嘶吼。我垂着眼打开了门，即便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癫狂震得心头猛跳。我低着头，借着室内旋转变化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因为担心会不会踩到某位躺在地上喝得烂醉的二代。

    等我放下两瓶酒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却被一位搂着伴侣嘴里叼着烟的二代叫住了。借着晦暗的灯光能依稀看出来他梳了一个张扬的大背头。他冲我“害”了一声，招呼我过去。指了指面前的杯子，叼着烟嚣张地说道：“一杯一千。”

    晦暗不明的光线把他高傲的鼻梁刻画得笔挺，他挑着眉盛气凌人地说：“喝多少给多少。”

    我眼皮跳了跳，暗地里掐指算了算我要能喝二十杯，就是两万块钱了。我妈的手术费就凑得差不多了。

    说句实在话，我没觉得这是个侮辱人的事情。毕竟人家愿意撒钱，我也愿意挣这份钱。这又不丢人，我凭我自己本事挣的钱，又不亏心。至于别人的鄙夷起哄还是羞辱，不疼不痒的，尊严不尊严的，谈不上，我妈最重要！

    等喝完第十杯的时候，已经有点儿头晕了。前两杯喝的有点儿急，现在劲儿上来了冲的我整个喉咙都有点儿辣。等我喝完第十二杯的时候，周围起哄的声音哄然高涨，他们兴奋的叫喊着怂恿着：“喝啊！喝啊！”

    大背头搂着的伴侣却有点儿看不下去，她悄悄扯了扯大背头的衣服，说：“行了，差不多得了！”

    大背头不满地拿掉叼在嘴里的烟，夹在手指间，变本加厉地挑衅道：“继续啊！吐了就不算了！”

    强压下胃里的翻滚与烧灼，当要端起第十三杯的时候，周围突然亮了起来。一屋子的二代纷纷不满的咒骂，声音在看清楚来人之后骤然消失。大背头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站直了身子。他挂上一副认错讨好的笑，点头哈腰地向走进来的人叫了一声：“哥。”

    乌烟瘴气的闹剧骤然退场，二代做群鸟散状纷纷逃离现场。待温和宽厚嗓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响起的时候，我抬起抵在桌角的头——刚才酒劲上来了，实在晕的站不住。

    这回轮到我狼狈地瘫坐在地上了。

    “您还好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送您去医院吧。”

    他们有钱人真的很喜欢用“您”啊……

    我抬起头——呦，您说巧不巧，遇见熟人了。

    我眯起眼睛，强撑着意志对来人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再见啊梁先生。”

    梁穹明显也很意外，他明显愣了愣，接着用很歉意的语气说道：“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摇摇头，想跟他说。没有必要，本来就是一桩双方都情愿的买卖，他没有必要为了仁义道德，为了大背头而感到歉意。但我的身体仿佛与意志脱离，能感受到体内的心脏不正常的跳动，它有时候在我的胸膛，有时候在我的太阳xue，有时候还会在我的胃里，我感受到强烈的抽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费力……

    梁穹连忙架着我往外走，我说你慢点儿，我腿软跟不上你那么大的步伐……

    迷迷糊糊间我还听见大背头说：哥！让小张带他去就好了，哪儿用得着你亲自去！

    梁穹大步走在前面，闻言扭头恶狠狠地来了句：你等着！下来有你好果子吃！

    等我清醒过来了之后，已经是在病房里躺着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儿唤醒了我。

    我做梦梦见我妈做完手术，医生却因为我拖欠五万块钱的手术费，只给我妈取出来了瘤子却不给缝合。肚皮上血淋淋地口子开着，我妈静静地躺着，她的脸色苍白，头发也因为出汗黏在额头上。微弱的呼吸让身体的起伏几乎觉察不到，她依旧安详地躺着。可我实在拿不出钱了，只能趴在病床前攥着我妈的手无助地哭……

    当即吓得我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护士告诉我，我是酒精中毒，再晚送来一会儿我就不单单是洗胃那么简单了，甚至有可能导致休克。医者仁心，护士见我年纪小苦口婆心地劝我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不一会儿，大背头口中的小张来了。他自我介绍道，说是梁穹的秘书。

    他说，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介于您两次都帮助了梁先生，所以只要是在法律范围内允许的事情，您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帮您实现的。”

    窗外大片大片的云堆积在一起，悬挂在蓝天中，被微风缓慢的推动着。

    “没啥大事儿，败火的药。”

    “别担心，家里还有几个存款，供你上学没问题。”

    “药……把我床头的药拿过来。”

    “医生说是良性的，控制得好，切了就没事儿了。”

    我妈痛苦又逞强的神色在我脑海中历历浮现，我想起来前一阵子和她吃饭，她听完我要去南方打比赛，骄傲地笑得两眼弯弯。满足又自豪地给我夹了一块豆腐。

    “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念头，希望每天晚上推开院子的小铁门，我们家的灯是亮着的。我妈或许在看电视，或许在做饭切菜，又或许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我希望我推开家门，我妈会望向门后的位置，笑吟吟地招呼我一句“回来了啊。”

    “乖儿子，不是什么大事儿，都能解决的。”

    窗外的云又变换了形状。

    “可以借我十万块钱吗？我妈过两天要做手术，我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了……”

    “我跟你们签合同，我打欠条。”

    “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除了违法乱纪的事儿……”

    “我不想进去，我怕没人照顾我妈，我怕她伤心……”

    我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向最后一根稻草虔诚地朝拜。五五开的几率，我在心里一压再压把心底的那份期冀压得低一些，为了倘若被拒绝后不会因失望受到重创。我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想着我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能作为交换。

    “好的，您还有别的要求吗？”张助理认真记下了我的愿望：“我会一并跟梁总转达。”

    ……

    ……

    ……

    “我第二个愿望是，希望第一个愿望能够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