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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潇〗《紫云谷》 (第4/4页)
他终究难忍内脏撕裂般的刺痛,踉跄着要倒落在地。 然而他被拽起来,原来是紫云掩月强硬地把他带进屋内,推倒在床铺上。 1 女人远不像她看上去那样无害,她简直是疯了。 大量流失的内力与毒雾的攻击,潇潇本该昏迷不醒;但进屋後那雾消失了,或许说,是被隔绝在外。屋里微亮的烛光散发着柔和的暖意,他冻得冰凉的躯体在渐渐恢复。 疯子躺在他怀中,一言不发,好像她一直都如此安静。 太静了——门外下起了雨,从银线缕缕到珠玉纷飞,因门内的静谧而显得喧嚣吵闹,可在平日里又是那样动听。 身上的痛楚缓解了些,四肢却无力动弹。潇潇尽力想推开怀里的紫云掩月,只得轻碰了她的肩,那姑娘反搂他更紧。 “放开我。” 他声音太轻,说出来连自己都皱眉。不过无妨,谁会听呢? 姑娘不应答,像只乖顺的猫儿般躺着,精致的妆容未被弄乱,在朦胧中愈发迷人。若这是洞房花烛夜,实在可算漂亮画卷——可惜他二人并非情投意合的一对佳人,也终不会有甚善局。 紫云掩月抬脸,神色羞怯,妩媚的一双眼望着面色苍白的情郎,葱白十指捧了他的脸;她朱唇微张,不是要诉什麽心告什麽情—— 她吻上了色泽淡薄的唇。 两人都未闭眼,一者意外而震惊,一者坏心眼只想瞧人的反应。 潇潇第一次被人以这样强迫的方式亲吻,他几乎不知所措,麻木地接受他压根不想要的狂热。 女人的唇贴紧了他,樱桃般丰润晶亮,露出莹白榴齿,轻轻啃咬他的下唇,让那薄唇红肿,增了艳彩;携了酒香的软舌撬开他无力的齿列,勾了同样沾满酒液的舌尖,将醉人的汁液慢慢溶解,直醉进了鼻腔,醉进迷离双眼间。 她结束这动情的唇舌交缠,二人吐息皆成了酒气,真有几分春宵一刻的意味了。 潇潇急促地小口喘气,因为莫名的亲密举动而蒙了水雾的眼睛才渐渐看清撑在他身上的人: 模样未变,眼神却再不属於那真诚无辜的少女;她愈加妩媚,眉目锐利,艳唇勾起,竟像……竟像变了一人。 这种阴郁疯狂的眼神,潇潇曾见过的,且久久难以忘怀—— “半、花、容?” 紫云掩月听他念出那个名字,瞬时失了血色,白粉红脂都盖不住她刹那惊恐,反衬她像个美艳厉鬼。 如此反应,她的真实身份已是板上钉钉,绝无可能掩盖了。 2 潇潇忽然很想像以前那样无奈地大声苦笑,但他连好好发出几段笑声都难,只能颤着咳嗽,喉间又涌上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半花容是一切事情的根由,是最初的恶鬼——连自己也难保的人,是要如何杀他。 潇潇平静地注视那张女人面扭曲变幻,圆润的线条、尖俏的下巴,仿佛揉捏切割般通通改了样子。等到这张面孔恢复原状时,半花容明显是男性的脸庞已如从前,配他浓艳的妆容实在不伦不类。 有多少年过去了呢?谁也记不清。脑海中最清晰的,大概只有此刻对方的模样了。 紫云掩月——被云层遮住的月色,被半掩的光亮,半分艳来半分迷,不正是他半花容吗? 潇潇没想过会再见到这张脸:既是兄弟,也是仇人。他不止一次想为死去的挚爱报仇,不止一次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现在连自己也落入溃败的绝境。 “为什麽你还是猜到了呢……?我甚至愿意为你,真正成为女人……” 他言语轻柔,已全然是半花容的姿态了。 “好久不见呀,潇潇。” 2 终日浓雾萦绕的紫云谷,近来更是连半分光照也透不进;群峰围叠的灰蓝天空永远像阴云密布,冬雪不来,春风不入。 在寒风萧瑟的草地上,仍有一群孩童肆意玩耍,也有几对热烈相拥的情人,凝视对方的眼里满是溢出的爱。 木门被人推开。不必想,一定是半花容来了。他还依循着紫云掩月的做派,这次带来的却不是佚名诗,而是广为人知的《牡丹亭》。他脚步轻轻,怕惊扰了装睡的人,但还是有些微声响,以他的修为,根本是故意。 半花容撩了衣摆,坐在床沿,侧着身对床上那人微微的笑;闭目养神的男人不理他,起初还会用阴郁愤怒的眼神看他,现在已对他见怪不怪了。 他一直注意潇潇的反应,可他也不会掐着人的脖子让人和自己说话。他只是照旧翻开书卷,开始念那繁复美丽的戏文,念了几句喜爱的,便再翻,也不计较是往前或往後,是为自己消遣。 “……一般桃李听笙歌,此地桑阴十亩良田多,不比世间闲草木,丝丝叶叶是绫罗。” 窗外可见的一小片景色,无疑是美好动人的悠闲自在,既有幼童嬉笑吵闹,又有爱侣间浓情蜜意的对白。 “甚西风吹梦无踪——” 断了,半花容大概不喜欢这吹梦无踪,不想底下一句人去难逢,因此收了话语,继续翻那薄薄纸张。 他这一刻迟疑,外边儿也跟他停了动作:幼童的笑僵在脸上,手里风车徒劳的转;少女黒眸空空,注视她情人冰冷的眼。 2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他念这句便又开心起来,神色恬静欢喜,於是外头青春年华的人又活动起来,齐齐续演未完的折子戏。 原是一群假人。 他又念了一遍,越念越喜欢,草地上的戏也愈发精彩。直到那喧闹声吵到了本就心情极差的人,他终於听见一声闷闷的嗤笑,冷淡而嘲讽。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回应潇潇的是半花容俯下身的动作同他骤然凑近的脸。伊非要烦他,非要惹他发出一两句声音:不在意是讽刺还是挖苦,或者……痛苦的呻吟。 前者极少从寡言少语的男人口中说出,而後者,只要他想。 潇潇继续不理睬他,不去听他的痴话。长久以来的不见天日与欺辱摧残,这副元气大失的身体已难比从前。若他现在想反抗,不过是白白送死——何况半花容绝不许他死,他只会得到更加残忍却不致命的伤害。 被抽去白骨的猛兽,被切断利爪的鹰隼。 不是为爱,而是为一己私欲。 2 潇潇不想问他这样有什麽意思,也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他把囚禁自己的半花容当做死人,伊嘴里吐出的都是耳旁风。 在又一次不容拒绝的暴行过後,他被迫侧着脑袋听人含情脉脉的恶心话,听到“我还是得到了你”时,不顾唇角咬破的皮rou,不无讽刺地回了句: “你的野望不止於此。” 他知道数年来半花容的能为不减反增,也猜出这处紫云谷实际是半花容新寻得的据点;他清楚的明白反目的友人至今做着“天下第一人”的美梦,他也知自己逃不出来。 半花容听了他的讽刺,仍是用指尖为他梳理耳边鬓发,那双棕红的眼用看爱人的神情看他,也像是没听他说的话。 许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半花容才幽幽开口,右手搭在男人侧颈,是暧昧又充满威胁的姿势: “我都会得到的。” 这次潇潇不再有回应,不知是睡去了亦或是懒待作答。 晚霞降临时,紫云谷的上空会透出模糊漂亮的紫红色,不见落日,也不见云彩。如此这般美景幻境,竟无人欣赏,实在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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