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死亡与新生（完） (第1/2页)

    她不是孤独的。

    易安一直在寻找真正的自己，她不知道到自己是什麽样的，她只知道陈允希是这个世界上她最羡慕的人，而自己是她最讨厌的人。

    她觉得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不断给自己洗脑，我不是孤独的，否则就会被现实撕碎成片。

    那种孤独膨胀成她空洞的躯壳，里面有发酵的幻觉，其余什麽也没有。

    许yAn坐在她身边，两人都低着头，空气燃烧起来。

    下午易安久违的打给许yAn，说想和他聊聊，要不要来家里坐坐。许yAn大概也怕尴尬，犹豫了一下才答应。

    现在两个人对坐着，在客厅的沙发上，那个他们焚尽过去的地方。

    「最近过得好吗？」许yAn有些尴尬的喝了口易安倒的水，率先打破沉默：「我有买你写的《无明》，还没看完，但我觉得很好看。」

    「是吗？谢谢，那你喜欢陈允希还是赵芜珉。」

    「陈允希吧。」

    「也是。」易安笑笑。

    气氛又沉默了起来，许yAn只好拿起水杯，假装自然的又喝了几口。

    易安盯着茶几，幽幽地开口：「你……有想过忘记过去吗？」

    许yAn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诧异道：「不会，对我而言回忆是很珍贵的。」

    刹时间回忆如cHa0水往上涨，好像Si掉的往日复活了，在这个拥挤的客厅里，复活的殭屍大军朝她扑来，她面对满室的殭屍，静静的问：「为什麽？」

    「嗯……怎麽说呢，因为那些记忆造就了现在的我吧。」

    「你觉得人是记忆拼凑而成的？」

    「这也不好说，但记忆对我而言很重要，不管是快乐的或悲伤的我都想记住，这些都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人要重获新生，必须要抛弃过去的记忆对吧？」

    「像失忆哪样吗？」许yAn笑问。

    「也许吧，或是把自己跟过去的所有连结斩断……」

    「太难了，要怎麽斩断记忆？」

    「像斩断七情六慾那样？」

    「可是这样，你就不是自己了吧。」

    「我所求的本来就是摆脱自己啊。」

    「易安……」对话进行到此，许yAn明显感觉到易安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你最近还好吧？」

    易安愣了一下，淡淡的笑道：「没事，我只是在研究一些感兴趣的议题，让我之後有点东西可以写。」

    「原来如此。」许yAn点点头。

    易安突然想到之前母亲喜欢看禅宗的书，房间里总是放了好几本。有一次她好奇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临济录》下来翻，里面有一句话让她印象特别深刻：「向里向外，逢者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使得解脱。不拘於物而洒脱自在。」

    那时候她看了这句话看好久，觉得懵懵懂懂，不懂杀的意义是什麽，更不懂何谓解脱，为何需要解脱。现在她再度想起这话，突然发现人世就是地狱，必须斩断一切，杀光一切，才能逃离地狱之火。

    毁灭过去，不论好坏，使得新生。

    「许yAn，我很对不起你……」

    许yAn有些慌张的喝尽杯里的水：「什麽？」

    他看向易安，发现她眼里有一种透彻的哀戚，像是Si亡的Y影将她吞没。他没有看过这样的易安，分手之後他好像就太不认识她了。此刻易安定定的看着他，黑sE的瞳仁彷佛会吞噬人心，许yAn感到一阵晕眩，世界好像摇晃了起来。

    「许yAn，我必须杀Si过去。」

    许yAn听见易安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突然觉得好累，世界彷佛暂停了，只剩易安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他有些迷惑，什麽是杀Si过去？他想问，却累到舌头抬不动，易安逐渐模糊在他的视线里，细长的眉眼，窄窄的脸庞，连带着过去的种种都淹没在褪sE的视线里，世界一片黑暗，许yAn失去意识的倒在沙发上。

    「对不起……」易安看着沙发上的他喃喃的道。她站起身，收掉桌上那杯被许yAn喝光的水杯，水里掺了强效安眠药。

    易安做了久违的美梦。

    梦里的她站在一片绿sE的草原前，yAn光甚好，照得她脸庞在发光。那是两岁的时候，全家唯一一次出游的地点。她房间门口就挂了这张照片，小时候的她笑得灿烂无b，yAn光照在草地上，泻满绿sE的流光，那时候她的眼里也有同样的光芒。

    现在在这片柔软的绿sE草地上，她躺下来，手抚m0着翠绿柔nEnG的地面，像一张毯子温柔的裹住她，yAn光在蓝天里翱翔，白云如絮散在天上，暖hsE的光在蒸腾，倒映在眼里，包围住她，她在那个yAn光灿烂的国度里。

    光影流转，yAn光撞上细碎的树叶，摔成一块一块的，铺在易安的身上。她侧过头，看见母亲在她身边。

    刹那间，她又回到两岁的她，那时候的世界还是缤纷的，尽管虚假而短暂。

    母亲笑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

    「帮你拍张照好不好。」

    「好。」

    易安笑着站在草地上，对着镜头b了耶，那是她这辈子笑的最单纯而灿烂的一次了。美好到使她觉得虚无。

    不远处的父亲看了眼照片，对她笑道：「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可惜再也没有了。

    易安躺着，过像Si去的人的鬼魂不断的SaO扰她，那些美好如今看来既悲伤又可恨。

    她梦见许yAn，梦见那个初夏，有徐徐的风和暖暖的yAn。他们站在学校的走廊上，走廊被下午的光镀成金sE的，处处流金溢彩，她成了希腊神话里的迈达斯国王，拥有点石成金的能力，最後才发现那种能力是个悲剧。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许yAn低头看她的时候，眉角总带着一种怜惜。

    「什……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许yAn还在笑，暖的要化了。

    「我喜欢你。」

    易安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倒映出那个下午，她像看电影一样，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她记得那时候的她紧张得不得了，说话磕磕巴巴，毫无逻辑，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而虚幻的泡泡里，幸福到灭顶。

    现在看来，她突然意识到，许yAn的那句「我喜欢你」不是带她脱离黑暗的救赎，而是一种诅咒，那个诅咒带她看到美好，之後却又使她眼睁睁的看美好消失，使她堕入更深的黑暗中。

    她在梦境里T验yAn光，这里没有现实世界，有的只是无尽的美好。这里没有可悲的过去，没有陈允希，没有赵芜珉，没有徐越泽，没有张晚星，没有其他的一切，甚至连许yAn都消失了。

    她一个人躺着，广阔的草地无限延伸，温暖的yAn光无边无际，她孤身一人，却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无声的包容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丰满填满了她，这里没有其他人，她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在真实世界里，每一种眼光都是一种评价，地狱必然是这样的，她被贴上标签，埋葬在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