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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吃官粮的人 (第1/1页)
“我爸以前就爱喝白酒,有一次跟我妈吵架,他一个人赌气抱着白酒瓶子跑出去瞎逛。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下着大雪,好大的雪。我妈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雪哭,我跟我meimei都吓得不敢说话。凌晨的时候我妈接到局里的电话,说有人报警发现一个醉汉栽倒在雪地里,我妈就跟同事出警了,结果找到人翻过来一看,我妈的同事叫起来:‘哎哟,这不老江么,怎么睡在雪里!’原来出事的就是我爸,后来把人带到警局里登记,酒醒了,我妈给局长打小报告,局长气得把我爸骂得狗血淋头,说他身为人民警察,反而给人民警察找事,简直岂有此理!直接给我爸记了大过。哈哈,后来啊,我们都把这事当笑话讲……” 江心像是喝得有些多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呀,原来你爸妈都是警察!”费小霜双手撑着脑袋在一旁看他,感觉怪好玩的。“那可真帅!” 江心长长地叹一口气。他手一松,空荡荡的啤酒罐在瓷砖地上滚了老远。 “从那之后,我爸再没沾过酒。不过,可能也是再没有机会沾了吧。” 费小霜敏锐地捕捉到江心灰暗的情绪。 “你爸妈一定很爱你,和你meimei。” “是,他们牺牲的时候,我就想,我不能辜负他们,我就是再苦也得把我meimei养好。我要我们一家四口幸幸福福的……” 江心喝多了,禁不住泪如雨下。 费小霜几乎是把江心扛着送回了他的床。 莫名其妙地跟着江心在便利店喝了酒,又莫名其妙的跟着江心回了家,费小霜一下子感到有些微妙的不适。环顾江心的家——其实是江心临时借调到春华区组织里给他分的房子,但是宽敞明亮,干净整洁,一点儿也不像费小霜他们三个人的家,乌七八糟,所有东西都是胡乱堆成一气。 费小霜望着斜卧在床上的江心,他的枕头边上还整齐叠着自己的警官服,上面压着一顶警帽。而费小霜他们卧室的枕头底下呢——永远都只压着卫生纸和避孕套,各种尺寸的,方便客人取用—— 费小霜一时间感到有些恍惚,好像一晚上穿梭在天堂和苦难深重的人间,并且跨越了二者之间的巨大鸿沟。 他给迷迷糊糊的江心拉上被子,俯身轻轻拍了怕他的脸。 “我要走啦,金彪看不见我又要发疯了。” 他转身的时候,江心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这就走了?”费小霜搞不清楚江心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但江心确实表现出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孩子气,好像每句话都在撒娇赌气一样,“你、你还没说你的事呢……你跟金彪他们,怎么回事……?” 费小霜一下子甩开他的手: “你一个警察,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啊。” 江心摇摇头,指着他道: “不行,你亲口告诉我。” 费小霜沉默了良久。 “你真喝多了?” 江心很是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醒来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 江心又用力地甩头。 费小霜慢慢的坐到江心床边,望着他: “不记得就好,这些事我自己都不想一辈子记得,可是不能如愿。” ︿︿︿︿︿︿ 雨大如奔。瞎子陈抟掐指一算,今晚还会有两个人来找他,于是本打算收摊回家的,这下又不得不坐了回去,耐心地等着。 暴雨中的脚步声渐渐地明晰起来,是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但是身上带着深重的怨念和祸端。女人还带着一个小孩子,母子俩就这样站到了陈抟的算命铺跟前。 “姑娘啊,要算什么,给谁算?”陈抟不等女人开口说话,就先问了出来。 女人拉扯着不情不愿的孩子,一屁股在陈抟前面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 “什么都行,就算命,给这孩子算,我不信他的命跟我一样苦。” 女人的声音似有哭泣,隐隐的,来自遥远的岁月,但是瞎子陈抟能听得出来。谁让他是上天钦点的算命之人,他不听也得听。 他枯瘦干瘪的手指攀上小孩子摊开的羸弱的小手,一寸一寸地捋他的穷通运劫,一点一点地推开他命运的大门。 “姑娘啊,你娃是木命,生得美貌灵动,要是个女娃就好了,以后大吉大利,富贵又顺遂,能嫁个好人家,生个聪明娃娃,只可惜是个男娃。”陈抟叹了口气,“你还要往下算吗?” 陈抟感到女人眼中的失望,怎么知道的?他拿瞎了的眼睛看出来的。 “算!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陈抟道: “这个男娃,外柔内刚,以后吉凶皆是厉害,凶者几乎能要了他的命!他前途不定,摇曳动荡,命里与金犯冲!金者克木,若是遇到表‘金’之人,必然是大凶!轻则受皮rou之苦,重则有性命之忧!” 女人吓得发愣,连忙追问: “那敢问大师如何破此命劫?” “用水可得救!水能生木,助他的阴木繁冗舒展,凡遇见表‘水’之人,皆是他的贵人!或救他于大凶,或带他走向大吉……” 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那敢问怎样才能让这娃遇上水人?” 陈抟缓缓道: “他必须先遇金人,然后才能遇上水人啊。” “什么?”女人大惊,“不是说,金人与他相冲?” “是。可是这孩子命局不一般,水人藏于金人之后,必须先过金人这一关才有水人只说。那么这就要看他的命数了,若是他敢赌,熬得过自己命里的大凶,必然能迎来大吉!若是他命数实在太差,那就只有天知道怎么办了!” 女人立刻感到喜忧参半,喜是为儿子的命数还要一半大吉可以期待,可是忧是倘若迈不过凶关,那也遑论大吉了。 “那再问问大师,这孩子能有多大概率熬过凶关?” “此难断!”陈抟长吁一声,“这孩子命中金人有二,水人亦有二,两两抗衡,实在难以料定!一切交给上天!” 女人便悻悻地站起了身,摸索出口袋里的硬币投掷到陈抟的碗中。 “若是这娃能熬得过大凶……”陈抟喃喃道,“那必会遇到一个疼惜怜爱他的良人,此人非但心术正道,耿直英勇,还是个吃官粮的人。” 女人有些讶异,她还没反应过来,陈抟就已经把自己碗内的硬币都倒了出来。 “姑娘,你误入风尘,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流离失所,实属不易。我虽也过得艰难,但勉强能糊口度日,这些钱你拿回去吧,只当你我有场缘分。” 女人牵着孩子的手站了起来,朝瞎子深鞠了一躬。 回去的路上,女人一直喃喃自语,自顾自地思索着: “吃官粮……这年头谁会是吃官粮的人呢……” “是警察!”孩子牵着母亲忽然叫了出来,原来是天桥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交通事故,几个交警正在暴雨中处理后事。孩子看得正兴奋,他母亲忽然循着他指着的方向笑了笑: “是啊,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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