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察，下车。 (第1/1页)

    出租车上钻来两个男人。往副驾驶上一横便睡的满脸疲惫的皱纹，约莫四十出头多。后排坐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穿深黑色的皮夹克，衣领高高立起，只约扫一眼就知道俊美。他目光迟疑地望向车窗外，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到哪儿啊？”司机老陈转向后头问。

    后面的人没搭话，还在神游。副驾驶皱眉大嗓门道：

    “柳巷，二十分钟内，麻溜的。”

    哦——是柳巷啊。老陈会心一笑，一脚油门踩到底。柳巷是春华区有名的“窑子”。古时候是窑子，现在也是偷鸡摸狗搞些卖yin的名堂。老陈拉过的慕名而去客人众多，不差这两个。有时候拉的单子多了心情大好，他还跟这些客人唠唠嗑解解闷。

    只是今天不是唠嗑日。这一老一少一个两手抱臂昏昏欲睡，一个神游物外心不在焉。老陈就是憋了一天再想说话，也不敢轻易打扰了。

    沉默着开了几分钟车，老陈忽的听见副驾驶闭着眼睛跟后排开口道：

    “小江，来这几个月适应了不？”

    后排看着心不在焉，却飞快地答：

    “挺好的，习惯。”

    “吃得惯面食？”

    “吃得惯。”

    “我看你中午饺子就吃了八个，不喜欢白萝卜的？”

    “吃不下。”年轻男人答，“我饭量小。”

    “饭量小还是胃口差？”中年男人的步步紧逼让老陈听得都有点难受了，不像是相互关心，更像是盘问。

    “行了，”年轻男人终于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看向副驾驶，“您都知道，何苦来挖苦我。”

    中年男人笑了一声。

    “放你八百个心，一年后就给你调回去。”

    “真的！”年轻人难以置信地忽然蹿到副驾驶的椅背前，“童叟无欺！老王，你可别骗我！”

    “信我，”中年男人重又塌回去闭上眼，“你这么块好料，折在这儿破地方可惜了。春华区的情况很复杂，事多琐碎，民风也乱，叫基层他们熟悉的人去干更好。你专业性强，还得把劲儿使在刀刃上。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回去擦亮眼睛，别轻信别人。你这碎娃什么都好，就是眼瞎得厉害，你这次给贬到春华，就是识人不清，以后不但要害自己，还要害别人。”

    男人没接话。车子左摇右晃地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拐来拐去，年轻男人望着被甩在身后的一层层老破小的楼房，禁不住问：

    “这些危楼早该拆迁了，怎么还大片大片留着没人动？”

    “拆？谁给钱哇！”这回不等那中年男人说话，老陈自己就先憋不住想要显摆一二了。“政府没钱，柳巷没企业，哪来的招商引资？”

    年轻人还坚持说：“可按照国家规定，这些房子肯定早就该拆了，出个事故谁担责？”

    “哟！”老陈继续在细窄狭长的巷子里躲人躲狗，“谁出事谁倒霉呗！这就是——命！”

    年轻男人厌恶地皱了皱眉，中年男人依旧闭着眼睛没搭话。

    “再说，真要拆了，鸡鸭们怎么活？你们今天还哪儿有机会见那么好的光景。”

    “什么？”年轻男人惊诧地红了脸，几乎有些发愠。

    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给他，示意他闭嘴。

    中年男人微微直起了身子，扭头看向开车的老陈。

    “师傅车技娴熟得很呐，干这行多久了？”

    “哎呀，十几岁就跟爹开出租了，有个二十多年了吧！”

    “那你对这儿可是门儿清了，不会给我们领丢吧？”

    “瞎说！”老陈被夸得忘乎所以，呵呵笑起来，“别的不敢说，柳巷的路我是记不错的。不瞒您说，坐我的车去柳巷寻欢作乐的客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错不了！”

    中年男人来了兴趣，立刻变得目光如炬，继续诱导：

    “那您说说，柳巷具体是个啥情况，给哥两个透个风。”

    “哎哟哟，我又没去过么。”老陈嬉笑道，“家里有老婆孩子，不方便不方便。”但还继续招摇，“只是听回来的客人说，人家柳巷的门店都是特殊设计过的格局。经营分两层，外面假装正常小店营业，屋里头别有洞天，没等警察来抓人呢，里外折腾一下，收拾齐整，啥也看不出来，干那事方便得很。”

    “哎呀。”年轻男人忽然显露出天真的担忧，于是凑近老陈的靠背，“那到底不成，要是条子来抓人了，你们帮忙给打掩护不？”

    “我才懒得管这闲事！”老陈嘟嘟囔囔的，眼神贼光，“不过，偶尔拉的人不够，从他们皮条客那儿赚点外快也是可以的……就是打小报告嘛，二位要是今晚想快活不被打扰，那我也……”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地面差点给摩擦出火星子。眨眼间，车已经停在了柳巷之外。老陈方才忘乎所以激动难安的心，都在看到黑洞洞的枪口那一刻荡然无存，裤裆迅速湿了。

    “警察，下车。”

    江心方才脸上装出来的询问、担忧、天真倏忽消失不见，他反应迅速，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如鹰，俨然一个经验十足的青年警察。就在他拿枪抵着老陈的档口，王维军已经迅速将手铐铐死在老陈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