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凌霄，你撤回来吧 (第1/3页)

    凌霄总算是清醒的感受了一次，从哨所前往燕然堡垒的路。

    再次穿行于白陀山脉的林海雪原之中，冰冷的风刮在脸上，带来丝丝缕缕的疼痛，他俯身趴在艾尔肯的后背上，脸靠近厚重的皮毛。

    因为剧烈奔跑而涌出的汗珠顺着狼毛到了毛尖，就开始轻微的冻结，让阿扎提的黑色长毛上，好像披了一件银光闪闪的水晶披风，只有凌霄的身体靠近的地方，因为体温的缘故，并没有结出冰珠。

    温暖柔软的狼毛，也无法缓解凌霄的大脑一阵阵涌上的剧痛，这是使用异神丸的后遗症。这种能够短时间刺激向导精神力增加，并且帮助向导精神力更加凝聚的药物，原本是叶斯卡尼战时才配备给向导的，现在亚国配备给凌霄他们这些边防向导，也只是考虑到边防处境危险，有备无患。

    但想要深入精神梦魇，凌霄的精神力强度还差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异神丸的凝聚作用，能让凌霄扛住甘雨精神梦魇里的污染，如果他被甘雨的精神梦魇污染了，那问题才是真的严重。

    他侧过头，看了趴在阿扎提后背上的甘雨一眼，甘雨依然昏迷着，蒙着防寒面罩的脸也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睫毛上同样凝结着细微的冰霜。

    长时间无法从兽形脱离，对哨兵体能消耗极大，必须到燕然堡垒进行专业的调理。而使用异神丸之后，凌霄其实同样需要进行治疗，他现在最好是睡过去，甚至昏迷过去，让精神得到放松。

    但凌霄知道，如果自己再次昏迷着来到燕然堡垒，然后被医院发现情况上报，参谋长盛怒之下说不定真的会一枪崩了艾尔肯，他必须得坚持到燕然堡垒医院才行。

    一阵一阵的疼痛不断撕扯着凌霄的神经，他趴在艾尔肯的背上，脸埋在黑色的狼毛里，呼吸的热度让他前面的狼毛里延伸出一条始终无法凝结出冰霜的痕迹。

    艾尔肯似乎也察觉到了凌霄的虚弱，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凌霄特地选择了乘坐艾尔肯，因为他知道艾尔肯现在依然很敏感，如果感觉到自己的疏离、冷漠或者防备，艾尔肯很可能还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狩猎，对于哨兵来说，本就是饮鸩止渴的发泄方法，而狼牙峰的哨兵却更进一步，想出了月夜狂猎这种形式，说实话，凌霄都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说出境击杀可能造成威胁的叶斯卡尼遗民的“狩猎”，还勉强能够用“主动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来遮掩一下，那“狂猎”，就已经有了滥杀无辜的味道。

    名为战争的恶魔，就是通过渐渐变得麻木的杀戮，在悄无声息之间，让无数正直的心灵扭曲畸变，越过了人性的极限。

    今天没法变回人形的是甘雨，但从艾尔肯和阿扎提的话不难看出，这样的情形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他们都曾经历过这样艰难变回人形的情形，今天变不回来的，同样有可能是艾尔肯和阿扎提。

    即便艾尔肯和阿扎提变回了人形，也不能说他们的状况比甘雨就好到哪儿去，甚至变回了人形的他们，比昏迷的甘雨更危险。

    所以艾尔肯暴怒之中打了凌霄一巴掌的时候，凌霄的内心深处其实感到了恐惧。

    他在艾尔肯的身上感到了真切的杀意，那是杀了太多同类之后，渐渐冰冷起来的对生命的漠视。

    其实凌霄对于艾尔肯仅仅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感觉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艾尔肯、阿扎提和甘雨，已经向真正的狼群蜕变了，对于艾尔肯来说，凌霄是“击杀”了他的同类的异类，是射杀了甘雨的“猎人”，他很有可能会像一条真正凶恶的狼一样，攻击凌霄。

    凌霄兜里的另一支麻醉剂，就是给他准备的。

    但艾尔肯居然只打了凌霄一巴掌。

    在当时那个危险的情况下，他原本以为艾尔肯会做出更接近兽性的攻击行为，甚至试图杀他都有可能，但艾尔肯最后采取的居然是殴打，这才让他感到惊讶。

    殴打和愤怒，依然是人的行为，而不是狼的行为。

    在那一刻，艾尔肯对待凌霄的方式，本能地变回了人的逻辑和思维，脱离了狼的状态，这才是被打之后，凌霄心里最感觉费解的地方。

    因为艾尔肯一直非常不配合他，甚至没有进过一次鸟洞房，更没有和他有任何亲密接触，他们之间半点精神联系都没有，艾尔肯怎么会在那短短的瞬间，收敛了身上的兽性和杀意，最终变回了人的行为呢？

    阿扎提在见到凌霄之后能够冷静下来，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凌霄和阿扎提已经有过好几次精神疏导，阿扎提对他的喜欢，凌霄是能够感觉到的。而艾尔肯的冷静，就让凌霄百思不得其解了。

    或许是艾尔肯心里作为哨长的责任感和良知，让他恢复了人性吧。

    不论如何，艾尔肯这种状态，都比他变成狂躁的野兽要好。

    凌霄不是受虐狂，也不是被打了左脸还能送上右脸的圣人，更不是贱到“哎呀艾尔肯居然只打了我一下”的贱骨头，被打当然疼，当然让他羞恼和愤怒，但这样的情绪只短暂出现，凌霄就回归了理性。

    因为此时的艾尔肯看似是在做出人的行为，其实依然是躁狂的狼形兽性的底色，他是一个混淆了理性、失去了情绪控制的精神病人，而凌霄就是他的医生，他不能因为病人的攻击行为而对这个病人产生愤怒、怨恨甚至拒绝治疗，那艾尔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凌霄知道当下自己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