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郑龙门 (第1/2页)

    先生是先生，立誓要把帮会统统赶出滨金江的大先生。

    大先生人修长清瘦，个子很高，戴单边眼镜，遮住的那只眼睛是微微的蓝sE。他是十多年前的华裔文人相貌，眉高唇薄，气度高华，偏生了一双继承了洋人血统的眼睛，也算十分奇特的异人特sE了。池如镜认识大先生十年，从来没见过他摘下那只眼镜——当然也没人在乎。

    没人知道大先生今年多少岁，不过认识他的人也都知道他原本不算是本地人。他凭空出现成为滨金江当地警校座上宾的时候已经是跟如今差不多的相貌了，彼时还有人以为他是二三十岁的归国JiNg英，只是长得年轻了些。但二十年过去了，大先生连白头发也没有多一根，依然是那样年轻俊美。

    他这样横空出世又和帮会毫无关系的人能在警校安全地待下去不受伤害，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因而也有人猜过他是偷渡过境来，而见过他的人都说，哪怕大先生真是从滨金江里SHIlInlIN地爬出来的流浪子，那也是斯文有礼头发一丝都不乱地一步一步稳健地爬上来的，他看起来就是这样任何时刻都能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可靠的人。

    他是池如镜的老师。

    坐镇警校的大先生领着这个父母双亡的少年来到一个新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至少能看清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维护他眼前所见之物。大先生是实践主义者，讲能为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才是正道，因为看好池如镜骨子里的正直与固执，愿意为他铺一条光明大道送他一场前程。

    认识大先生的人都说他大公无私，为了这些人共同的愿望可以付出一切。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誓言自己此生都不会娶妻生子，因为将一个无辜的孩子带到这世上来并不是一件好事，且牵挂越少，能做的事才越多。除了他那些学生们和心意相通的友人，他当真是孤身一人活在滨金江的。因而警校里的老师们也都说，大先生这样孤高卓绝的君子生于乱世之中简直是一种亵渎。不过他毕竟是来了，毕竟是将自己置身于这千里无边的无主之地中了，唯今之计，只有将所有人的运势都贡献给大先生助他一臂之力而已。

    池如镜不是大先生最心Ai的弟子，但也是他JiNg心培养了准备送到帮会里去用的好学生了。大先生交给他们几个的任务就是尽快混入滨金江堂会中，长相和身手一样突出的池如镜果不其然地先被抓了出来，幸而他的其他伙伴并没有他这么倒霉，他们之间的微妙联系也并没有人发现。

    也许为了保护这些师兄弟的安全，大先生不会再让他主动潜入了。

    池如镜是这么想的。

    大先生也当真有几日没有让他去接管那边的事了，只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养伤，全堂会上伺候开胃菜的那些刑罚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也很让他吃了些苦头。肩胛骨和背后被穿过的痕迹尚新鲜，他底子好，挖出来的血洞生长很快，新覆盖上去的皮r0U虽然纤薄，至少没有原先那么吓人了。而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接近伤愈的征兆，除了每日偶尔感觉到的痒痛之外，他几乎忘记自己还受过看起来血淋淋的重伤了。

    姚姑娘说这样很好。她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诚，称赞人的时候更加诚恳。

    “给我把门砸开。”

    连做出这样无理要求的时候，她都仍然是那样的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刚刚提到的门并不是位于那条沙江正中的郑龙门。

    那扇除了四年前老祖宗过世时之外十多年没有动过的大门外挂着长长的白幡，无人看守，围墙外靠了一排排做得有两米高的巨大花圈伞，层层叠叠画着鲜YAn的染sE，画这伞的人是用了心的，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意外地鲜洁，仿佛是特意照顾她对花枝的某些执念一样。

    贺知姚回身望了望从岸上通往郑龙门所在小岛的那条长长通道。滨金江帮会送葬的规矩很大，尤其她又是贺家老祖宗的养nV，论起辈分来她过年时是要给帮会里大部分人发红包的姑NN，给她发丧那是要全堂披麻戴孝的，此时这样安静无人着实离奇。

    池如镜说起给贺家小姐送葬的大动静时形容得很简洁。他只知道本地的习俗里未出嫁的nV儿夭折是不能葬入祖坟的，因而一开始还犹豫了一瞬该怎么告诉meimei拾回来的那位大小姐才好。

    然而贺家情形不同，老祖宗没得亲生孩子，只有贺知姚一个养nV支撑着贺家，明面上贺知姚Si后贺家是就断了根了，旁的那些养在贺家老宅里的远亲里和老祖宗也不亲，于是贺知姚到底为什么SiSi在了哪里下葬到何处谁来做她的继承人给她摔盆打幡，这些个事先是乱成了一团。身处帮会之外的人只能靠些卧得还b较浅的小家伙送出来些那帮人没想瞒着外人的消息，他当然不知道这事后续进展如何。

    滨金江帮会的老家伙们集中Si在十多年前的那场正位之争里，唯一剩下又与他们同辈的老祖宗也在四年前撒手人寰。那之后辈分高的宗主们都是身T强健又惜命的文明人了，没一个看起来有身T虚弱的早逝之相。而这堆开宗立派的老前辈之后的下一辈里，就数贺知姚年纪最轻，甚至年轻得过了头，又是个花一样娇柔的nV孩子，早早地就接过了贺家的平衡之权。这几年来贺家在她手下坐的位子也还很稳，帮会里是认她为贺家的继承人的。难得她出了事，帮会里要帮她好好C办起来，虽然一时无法决定后期如何处理，到底还是先把讣告等等发了出去，正大光明地向千里范围内的人宣告了近日要给贺家姑NN送葬的消息。

    池如镜查不到贺家内部的事，但按本地规矩来的话，一个月内夭折人子是必须掐准了良辰入葬贺家祖坟的。他不过是挑着自己知道的能说的那边的反应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贺知姚，姚姑娘就迅速地明白过来那帮子人是打算在什么日子把那个空棺材埋下去了——棺材当然只可能是空的，她人好好地活在这儿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姚姑娘只奇怪的是到底是谁在Si不见尸的情形下还能说服了所有人把她的坏消息传出去试图断她后路，甚至都没有人四处搜寻失踪了的贺小姐。齐先生他们当然是不可靠的，姚公子好一些，但也不用说了，为了替那个私生子稳住贺家十年内的安定姚姑娘做了不少准备的，并没有刻意瞒着帮里的人。是谁的价值超过了她？

    肖何如当年临走前说过人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这话不是留给她的，但她在老祖宗身边听到了。他这个人向来冷静理智说到做到，要Si也拖了一大堆人下水，奈何桥畔也不寂寞，Si得半点不亏。姚姑娘不是肖何如的学生，他也不常收徒弟，她只是b起那些想要效仿这位人物的热血年轻人们更有机会接触到他而已。

    老祖宗m0着小姑娘的头叹息过，若是她能再像肖何如几分，贺家怕是还能再往上一步。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