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 (第1/3页)

    冬日的山林多肃穆，银装素裹的世界白茫茫一片，浓重的绿在雪下变成了一点沉沉的黑。低垂的枝桠间萦绕着薄薄的雾气，它抬起头，轻耸微翘的鼻头，呼出一股股白色的水气。

    它人立而起，前爪耷拉在肚子前，分辨着空气中的信息，闻到了陌生的味道，它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好像是人类。它放下身子向前慢吞吞地走去，宽大的熊掌每次抬起落下都带起些许雪块，在雪地上留下一枚枚清晰的掌印。

    拖着肥硕的屁股悠哉悠哉走到气味源头，仅有一片空白的雪地，在雪里吗？它思忖片刻，还是低头贴着雪面嗅闻。

    片刻之后它在一棵树下停下，用前掌扒拉开虚盖的雪露出底下埋住的一截衣物。它将多余的雪刨掉，一个趴伏于地面的人显露出来，黑白相间的发铺散开与衣物交织在一起。

    它抬掌将人翻了过来，露出埋在雪里的脸。面色红润，呼吸悠长，啊，还活着，但是人类在雪里躺久了还是会死吧。

    它化作人型，将人背在背上，尝试地迈开腿，结果就是一个趔趄差点双双摔倒，只能作罢又化作原型背着人启程回了洞xue。

    棕色的熊背着身着白衣的人影在雪地里行走着。

    他是山里的精怪，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神识和知觉，天性懒散平和，虽是体型庞大的rou食动物开了神智之后却难得是个好相处的，不知不觉就成了山大王。山里的其他精怪，尤其是一些草食也多仰仗他生活。他本来没有名字，活得久的老树给他取了一个元魁，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就用了。

    困倦的冬季他也常出洞巡山，元魁不希望自己的地盘整天闹腾得慌，老是打打杀杀。要打出去打，别扰他清闲自在。顺便救了不少人类，走失的，受伤的，被丢弃的，看到他都怕得要死。一般他捡回去之后就送老树那儿去了，老树懂得怎么处理……吧？反正让老树去弄就行。

    元魁将人放在松软的草叶铺就的“床垫”上，拾掇了一些准备送给老树的东西和人一起送过去。转过身发现那人已经醒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幽幽盯着他。

    元魁一屁股坐下，打了个呵欠露出血盆大口和尖牙，习以为常地等人一脸惊恐地尖叫再昏过去。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元魁和那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他准备使出杀手锏。

    “你怎么不害怕？”元魁维持着熊身开口问道。

    对面那人眨了眨眼，悠悠地也打了个呵欠。他好似又乏了，眼睛半阖，话语模糊。

    “吾非凡俗……”

    元魁听着他文纠纠的话，似懂非懂，这意思就是说他不是人吧？那是不是不用送老树那儿去了。

    那就不去了。

    下次再说。

    元魁起身走向床铺，将人往里推了推，“你让让，我也想睡。”

    那人向里挪了一下，元魁依势趴下，后掌舒适地刨了一下地，随后靠在一起。屁股因为这个姿势更加肥圆挺翘，短小的尾巴微微摇动了一下。

    元魁口鼻喷出一口热气，长长的吻部搁置在地面，安逸得叹气，随后闭上双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那人迷糊地睁眼看了一眼元魁，忍不住凑近毛茸又温暖的庞大躯体。不喜好杀生的善良妖怪身上传来好闻又干净的味道，是树木的醇香和浆果的清甜，他忍不住伸手去抱元魁，宽大的身躯并不能被纳入怀中，或许搭更贴切。手臂陷入厚厚的被毛中，并不是很柔软细腻的手感但是胜在带着体温的香气，他将脸埋进了元魁的毛里，跟着一同坠入甜美梦乡酣睡。

    这一觉，一睡就是好几天。

    元魁醒来的时候洞头的雪又铺了厚厚一层，他坐起身来才发现怀里有个人，之前捡回来的人——或许也不是人——正在他怀里呼呼大睡。不知好歹的“人类”好似试图将他抱在怀里，双手怀抱着他，脸庞贴紧了元魁的胸膛。

    起身的动静唤醒了睡在怀里的人，他抬头看向元魁，几天之前还整齐束好的发冠现在不知所终，黑白相间的头发失了最后的束缚，恣妄地缠了一人一熊满身。

    “你是谁啊？”元魁问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虽然俩人已经是睡过一觉的关系了，可其实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他睡眼惺忪地从元魁身上爬起，双手撑在松软的肚皮上，撑了一会儿又抵抗不了似的趴了回去，埋在毛里瓮声瓮气地说到：“吾名司星……”

    元魁无奈，拎着衣物将人提至平视的高度，晃了晃，那人才逐渐清醒。

    “你是人是鬼？”

    “哈———小神自太虚来，应是河神。”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揉开了眼角的泪花。

    “河神？”元魁凑近嗅了嗅他，未曾感应到有何神仙该有的力量和味道，虽然他见过的神仙也不多，但是作为精怪的他也能一照面便瞧出不同，毕竟仙凡有别，神仙的气息浩荡如长风不息，不似俗世生灵情欲驳杂。

    但是这司星他却未觉分毫，起初还以为只是个气息干净的凡人。元魁生了一肚子疑问，却又懒得去细想，太虚这地名闻所未闻，或许也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的小神，所以力量不显吧。那还是不要问了，免得他不堪。

    元魁体贴地就这个问题闭上了嘴，转而问他：“你怎么会在山林里？”

    “乏了，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