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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大婚之夜守空房 (第2/2页)
哥哥,出什么事了?是衙门那边……” “别碰我!” 宗华清猛地甩开他的手,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那封信被他死死攥在手心,揉成了一团废纸。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在丰乐逸脸上游移,充满了躲闪、愧疚,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厌烦。 “衙门……对,衙门有急事。”宗华清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往外冲,连外袍都顾不得披,“我得去一趟。现在就去。” “现在?”丰乐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指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什么公务能比这个还急?就算天塌下来,也该明日再说!” “你不懂!这事……这事等不得!”宗华清根本不敢回头看那满屋的喜色,那红艳艳的色彩此刻在他眼里全是催命的符咒。他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慌乱地系着腰带,手指哆嗦得连扣子都扣不上。 “那我陪你去。”丰乐逸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神坚定,“我是你的妻子,你要去哪,我都陪你。” “你去做什么?!”宗华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狰狞,“你在家待着!你是新妇,大半夜的乱跑成何体统?!” 他用力掰开丰乐逸的手指,一根一根,毫不留情。丰乐逸的手指修长白皙,被他掰得生疼,指尖泛起刺眼的红。 “乐逸……听话。”宗华清看着丰乐逸瞬间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我……我很快就回来。你……你多喝杯酒,好睡。今晚……别等我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小厮提着灯笼紧随其后,很快,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就被深宅大院的黑暗彻底吞噬。 门还开着,夜风呼啸着灌进来,吹灭了桌上那对龙凤花烛。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惨淡地洒进来,照在地上那滩泼洒的酒液上,泛着清冷的光。 丰乐逸站在风口,身上的喜服单薄,根本抵挡不住这初秋深夜的寒意。他手里还维持着想要挽留的姿势,指尖空荡荡的,只抓住了满手的冷风。 “多喝杯酒,好睡……”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泪终于在这个无人看见的时刻,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掉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这就是他期盼了十年的良人。这就是他以为的避风港。 新婚之夜,留给他一杯残酒,一室冷风,和一个连借口都懒得编圆的背影。 丰乐逸慢慢走到桌边,端起那个被宗华清碰过的酒杯。酒已经彻底凉透了。他举杯对着窗外那轮残缺的月亮,轻声道:“这一杯,敬这宗府的规矩。色不迷人,人自迷。” 他仰头饮尽,那酒液苦涩入喉,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 宗府的夜,深得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 宗英睿处理完户部的折子,已是丑时。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披上一件墨色的鹤氅,提着一盏孤灯,沿着回廊慢慢往松风堂走。 即便是在这深夜,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步伐沉稳无声,像是一只巡视领地的孤狼。手里那枚成色极好的翡翠扳指,在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幽幽的碧色寒光。 路过西边的偏院时,一阵凄厉的歌声突兀地刺破了夜空。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哈哈哈!塌了好啊,塌了干净!血流成河咯,红彤彤的,真好看……” 那声音非男非女,夹杂着荒诞的戏腔和疯癫的大笑,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住在“翠萝寒”的三姑奶奶。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后,她就疯了,整日里唱着这些不知所谓的曲词。 跟在宗英睿身后的随从长松吓得缩了缩脖子,低声道:“爷,三姑奶奶又犯病了。要不要让人去把嘴堵上?今日可是大少爷的新婚大喜,这唱词……太不吉利了。” 宗英睿的脚步顿住。 他站在回廊的阴影里,侧过头,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影,落在那座破败的院落上。 “吉利?”宗英睿轻笑一声,那笑意只浮在嘴角,未达眼底,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凉薄,“这宗府上下,从里到外早就烂透了,哪还有什么吉利可言?” 他转过身,视线投向东边的新房方向。那里原本挂着的红灯笼此刻已经灭了大半,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刚刚吞噬了一个鲜活的祭品。 他想起白天那个在轿门口绊了一跤的小公子。玉凤簪落地时的清脆声响,那双从盖头下露出的、像是惊慌小鹿般的眼睛。还有那只想要去捡簪子,却在看到他时瑟缩回去的手。 那样干净的人,那样鲜活的生命,如今也被扔进了这摊烂泥里。 “听说,华清刚才出府了?”宗英睿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间的扳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是。”长松小心翼翼地答道,“听说是有急事,连夜走的。新房那边……怕是苏……哦不,丰公子一个人守着呢。” “急事?”宗英睿嗤笑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是被那个外室绊住了脚。废物就是废物,连做戏都做不全套。” 他抬起手,看着指间那枚象征着权力和杀戮的扳指。在别人眼里,他是宗家最得势的六爷,是这棵大树的顶梁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支撑大树的柱子,而是早就埋好的斧头。 那歌声还在继续,愈发凄厉:“……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卧鸳鸯?”宗英睿低声重复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哪有什么鸳鸯。不过是一只刚入笼的金丝雀,正对着这满笼的黑暗,瑟瑟发抖罢了。 “不必管她。”宗英睿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让她唱。这宗府的丧钟,早晚是要敲响的。多一个人哭丧,也热闹些。” 他提着灯,转身走入更深的黑暗中。那背影孤绝,仿佛与这周遭的喜庆格格不入,又仿佛他才是这黑夜里唯一的猎人,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风吹过回廊,卷起几片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像极了某些人注定飘摇的命运。 宗英睿推开松风堂的门,屋内没有点灯。他习惯了黑暗,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茶水入喉,他却突然想起了那个跌落在轿前的小公子。 “我看他精神得很呐。” 白天在茶楼的那句话犹在耳畔。 宗英睿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笃、笃”的声响。 “丰乐逸……”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既然进了这深潭,就别怪水凉。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这烂泥里开出一朵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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