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第3/4页)


    麟德殿中洛玉惴惴不安，他早先听说苏德修去了紫宸殿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得到应验！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宫人说兰昭仪强闯紫宸殿，要行刺皇后和陛下，连大内侍卫都被惊动了。洛玉哪还坐得住，直接用轻功一路奔到紫宸殿，恰好遇上赶来的大内侍卫，他不由分说要同他们一起入内，推搡间紫宸殿的院门已经被打开，洛玉紧跟着冲向出事的大殿。

    “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可恨，但也可悲...我这就送你往生极乐，帮你解除痛苦。”苏德修已经与梅璟然联手封住了威兰所有行动路线。看着这困兽一般歇斯底里心智崩溃的天一教圣使，苏德修挥手示意侍卫们动手。早已搭弓驾弩的大内侍卫得到皇后的明确命令，终于放出箭矢，纷纷射向这个身份特殊的刺客。

    “噗——噗噗...”一根根利箭穿透威兰的血rou，发出沉闷的响声。只是片刻功夫，威兰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万箭穿心的他踉踉跄跄地在原地走了几步，最终回到了他孩子尸体旁力竭倒下。他的口鼻眼眶中尽是鲜血，抱着孩子惨然一笑，再也不看梅璟然的方向，就这样咽了气。

    亲眼目睹这一切，洛玉心中大骇，他想说话又觉得口干舌燥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倚靠着墙壁呼吸沉重，看向惨死的圣蝎使和他的孩子，又看向梅璟然和苏德修，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一般，如此陌生看不真切，这心狠手辣连无辜稚子都杀的魔鬼还是他的师父吗……恐惧宛若一条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魂，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深宫的可怕，无论是谁走进这里都只有被黑暗腐蚀吞并，两条年轻的生命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消散。

    洛玉后悔来到这里，后悔听见看见发生的一切，圣蝎使方才泣血的控诉犹在耳边，恐惧在他心中深深扎根，让他手心背后全都渗出冷汗。他躲在侍卫们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期盼苏德修别看到他。若是如此他还能装作毫不知情，继续像以前那样和师父相处，毕竟现在…他的师父简直就像披着人皮的恶鬼，而梅璟然则是他驭驶的夜叉，洛玉扶着墙壁又往外挪了一步，只盼这是场噩梦能快点醒来。

    “哼，区区一个跳梁小丑，也配和我争。”终于解决了这个心头刺，苏德修正处于极度亢奋和后怕的情绪里，他表情僵硬，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天一教圣使的死，虽是他一手设计的，却也让他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他抬头看向赶来的那群宫人，眼尖的在里面发现了洛玉的身影。苏德修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开口唤徒儿过来，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装作没有发现洛玉的样子，招呼仆人开始清洗紫宸殿台阶前的血迹，将兰昭仪母子的尸体拖走。

    “德修...”梅璟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走上前靠近苏德修，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想以妃位的礼节安葬兰昭仪，可以吗？毕竟他是天一教的圣使，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也得有个交代，安抚一下他的族人。”

    “可以。”苏德修应下，扭头看向梅璟然。被他冰冷的神情注视着，梅璟然突然间觉得浑身发毛，他第一次有些不敢直视苏德修的眼睛。那空灵的紫色和上移的瞳孔仿佛某种没有感情的毒物。

    “但你要好好看看他，记住他的样子。”苏德修微笑着对梅璟然说：“皇后…乃至太后的权力地位与荣华富贵，是陛下许诺给我的。我不管陛下想要宠幸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若是将来，还有任何人敢和我争，你就想想他。”

    在场没人说话，安静得只剩下打扫的声音，连梅璟然都只是僵硬地点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杀意，这是个警告，若是还有下次，他敢肯定苏德修会连他一起杀死。

    洛玉不愿在此久留，跟随宫仆们离开紫宸殿回到自己的寝宫，当晚他就做了噩梦。他梦到满身是血的威兰，梦到冷若冰霜的苏德修，梦到对方身上长出了蜘蛛的肢节，爬过来要将他一并吞掉。“啊！”洛玉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挂满了冷汗。

    此事之后因皇后胎像不稳，长生殿闭门谢客三天，三日后洛玉立刻去了长生殿，他心中虽然害怕，但庆幸苏德修没发现自己当时在紫宸殿目睹了一切，他能够装作不知什么都不说。进入长生殿，宫女告诉他皇后正在午睡，洛玉走进寝宫一瞧，苏德修平静地躺在床榻上，眉眼温柔和以往毫无二致，哪还有那天宛若厉鬼的狠毒模样。师父…这还是他的师父，洛玉双眼发酸，师父被他连累过那么多次，从来都无怨无悔，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恶毒的眼光去揣测对方？包括圣蝎使一事，苏德修甚至不想让他卷入其中，连与他商量都不肯，默默将所有肮脏不堪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洛玉眨眨眼落下泪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触动，悄悄脱了外衣，轻手轻脚钻进被窝里紧贴着对方睡下。

    午睡醒来，发现怀中多了一个温暖的金色脑袋，苏德修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在被窝里抱紧了洛玉，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洛玉，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听了鬼故事害怕，非要缠着我陪你一起睡的事情吗？”苏德修轻轻爱抚徒弟的脊背，语气温柔。“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一起睡了。”

    “记得，当然记得，和师父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洛玉靠在苏德修的臂弯里，眼中盈着泪水，这三天来每晚他都要做噩梦，刚刚偎在苏德修怀里，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次。“那我以后经常来和师父午睡，晚上也睡在一起，好不好，师父？”洛玉笑着说，他的师父对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心中的害怕担忧、恐惧迷茫都在苏德修温暖的怀抱中渐渐消失。

    “当然好。有你陪着，师父也什么都不怕了。”苏德修知道洛玉看到了那天的事情，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

    威兰被下葬了，对外只说他因三皇子暴病身亡而犯了失心疯，自戕于紫宸殿。皇上怜悯，不仅没有降罪，还以妃位礼仪安葬。一开始宫中有几个人传流言，被梅璟然以雷霆手段处死后，所有后妃宫人都噤若寒蝉无人再议论此事。

    天一教倒是在前朝闹了一阵子，为了平定局势，梅璟然提升了他们在西南地区的权力，他们也见好就收。

    随着幽兰殿封闭，部分宫人遣散，紫宸殿也重新翻修完毕，整个皇宫仿佛从来都没有过兰昭仪这个人。每每想到威兰刚进宫时意气风发充满生命力的模样，苏德修就忍不住心生感叹。当然，他并不后悔。

    这件事让梅璟然也心有戚戚，他以往只道苏德修吃起醋来耍点小脾气、用点小手段很是可爱，哪知对方动起真格来这样阴狠毒辣、毫不留情，真是叫他又爱又怕。梅璟然这次领了教训哪还敢再玩小花样逗苏德修吃醋，甚至一连两个月没有临幸任何人，整日专心朝政处理公务，得了空也只去长生殿探望对方。

    “嘁，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给师父送点好东西来。”洛玉看着太监送来的几盒东西，挑挑拣拣地翻着，各式各样打好的金银珠宝装了三盒，还有两盒珍稀的名贵药材。“等会煲个冰糖燕窝羹，给师父暖暖身子。”元旦过后，新年里天气愈发冷了，苏德修畏寒，洛玉就经常来帮他暖被窝，两人睡一起温馨暖和，又逐渐恢复到往日的亲密。

    “这里面的琥珀手串更适合你，你拿去戴。还有什么喜欢的都尽管拿。”苏德修说道。他裹着银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