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又想自杀? (第1/1页)

    “各位乘客，惠虹广场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

    随着播报女声响起，公交车车门打开，向冬青昏头转向地迈到柏油路上。

    惠虹广场是江泉CBD，处于西南商圈最繁华地段，处处洋溢着生机和繁忙，夜色中高楼大厦拔地倚天，霓虹灯和广告牌闪烁不已。

    他愣愣地伫立着，看向手机。

    他想问伯苏很多话，甚至想用生命来验证伯苏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在车上的这一路，他脑子里尖锐地冒出各种痴狂的念头，幻想着从高楼跳下正好摔死在伯苏眼前，最好脑浆飞溅血rou模糊——

    或者在跳下去之前，伯苏从他身后抱住他……

    极端的想法阴魂不散，直到踏到地上，迎着夜晚的冷风，向冬青突然清醒了一点儿。

    这里太繁华了。

    人潮涌动。

    高奢品牌的服装店、珠宝店、电子商店和高档餐厅林立两旁，街上的精英白领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从容的魅力。

    他突然想到，这就是他寒窗苦读时梦想的地方。

    八岁时，他第一次跟mama走出乡镇到大城市办事，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十几年前的街景远远不如现在，但那时的画面深深烙印在一个孩童眼睛中，经过记忆的沉淀被反复美化，蒙上一层又一层滤镜。

    他觉得，他长大后是要在这种地方工作的。

    一直到高考前，他依旧这么认为。

    此刻，他站在灯火通明的贸易中心区，没有穿着他想象中的西装，没有用流利的英语和国际集团总裁侃侃而谈。

    疯癫痴傻，如同乞丐。

    他如梦初醒，好像灵魂从rou体中挣脱枷锁，立于虚空审视自己——

    瘦弱，狼狈。

    为了不存在的爱情发疯，被骗得像是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掩藏在衣服下的伤口血痕终于生长出触手，张牙舞爪地将他的眼睛扒开。

    ……我不该是这样的。

    他怔愣地，一步步地往后退，眼神恍惚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然后，他跑了起来。

    带着现在所有积蓄，跑！

    他要活成他想要的样子，远离这里，远离想要把他的人生杀死的唐承意，远离剥掠走他一切欲念的伯苏！

    想通只是一瞬间的事，脑子里像点燃闪电，他浑身的血液热了起来，身体又格外的寒冷，不容得大脑再作思考。

    跑！

    ……

    视角中摇摇晃晃，灯光连成动荡的线条。

    他想坐车，想坐火车，或是飞机——

    可他又像个逃犯一样，总觉得坐什么都不安全。

    ……

    一直跑下去吗？

    我可以逃到哪里？

    也许只有偏远的山村更隐秘些……

    ……

    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一辈子不能工作，一辈子不能见人，随时都会面临被抓回来吗？！

    ……

    先跑……

    ……

    他脚步渐渐停下来，脑子里激荡着的一切矛盾归于宁静。

    他想，不用了。

    前方骤然停了一辆黑车，三个身着黑衣的保镖向他奔来，气势嚣张咄咄逼人，如同黑云压境、铁蹄踏地。

    血液开始冷却凝固，他如同被吓呆的仓鼠，四肢僵化。

    跑吗？

    要跑吗？

    现在？

    数个犹豫的念头在他宕机的大脑中闪过，身体却依旧茫然无措地站着。

    保镖已到了近前，过路的人投来目光，他们押着他的动作还算客气，在他耳边冷硬地说：“别动！”

    夜风带着一股清凉爽冽的味道，身侧古董店陈列瓷器的橱窗扩散着金色的光，映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他濒死渴求的自由被残酷扼杀，灵魂不甘地挣扎了几下，重新堕入晦暗中，熟悉的绝望感成倍地侵犯他，眼睛慢慢地变红。

    泪光闪烁的视野中，唐承意向他走来，一袭乌黑的风衣，臂弯挂着一件外套。

    向冬青认出来了，是他的。

    ……

    “跑得是不是有点急了，”唐承意站在他面前淡淡地笑，眼神如平日一样像死水，“穿着件短袖就出来了。”

    向冬青恨恨地盯着他，通红的眼睛让他的恨意显得很无力，没有任何攻击性。

    唐承意将他的外套给他披上来，平静的语气不怒自威，酝酿着风雨将至的危险感：

    “回家吧，上车。”

    向冬青脑子中警铃大作，惊惧地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不，不……”

    不能回家……

    不回去……

    不回去！

    唐承意的手抓着外套的肩膀，手指骨节凸起，青筋可见。

    他平淡地问：“你说什么？”

    向冬青死死凝视他，呼吸急促，神经质一般地自言自语：“我不回去……不回去……”

    唐承意深吸了一口气，眉宇间隐忍着怒气。

    商务街人流如织，他笔挺地站立着一言不发，旁人看不出端倪，只有向冬青被他的眼神吓得魂不守舍。

    唐承意终于忍耐不住，咬牙低声问：“为什么跑出来？”

    见向冬青不说话，唐承意怒意更盛。

    “又想自杀？”他笑了出来，目光阴冷，“二十分钟前，你给你弟发了银行卡号和密码，还交代了他很多话……你想干什么？”

    向冬青低着头，不发一言。

    那是他下车前发的，向云生给他顶来好几个电话，他没接。

    “我说过，如果让我知道你有自杀的念头，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关起来。”

    向冬青脸色猝然惨白，想到那间阴森的地下室，一瞬间有种眩晕感，胸闷恶心的感觉又出现了。

    不！

    不能被关进去……

    他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被唐承意拽住胳膊粗暴地扯回来。

    “为什么想死？”唐承意语调骤然变得严厉，双手有力地锢着他的肩膀两侧，“因为伯苏？！因为知道被他骗了，你就不想活了？！”

    向冬青眼泪滚滚而下。

    他沉浸在即将被幽禁的恐惧里，大脑无法理解唐承意究竟在低吼些什么。

    “我不要……不要被关……”

    他颤着声，声音很轻，恐惧地看着唐承意的眼睛。

    “走，上车！”

    “放开……放开！！”

    向冬青面容失色，拼命甩着胳膊，目光扫视着路过看戏的行人，内心绝望地渴求有人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