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三互攻)Golgotha_歾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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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歾 (第2/3页)

于是唇角张敛格外引人注目。说此话时唇沿虽呈不甚明晰的弯弧,却教他想起同样微弯的獠牙,竟溢出厉厉杀机。他下意识避开了这道锐气,看见右前方凹洞前的细小尘粒。那处方洞内站立着一名守卫,头戴赤羽双角战盔,头盔下端被雕成尖角状,将妩丽眼形衬得端俨凛然,两股发辫以赭红粗绳束起,分垂肩前,观其体态乃是一名女子。

    “你们这些守卫应该关系不错。”

    守卫摇首,话音优雅而奇诡:“此地守卫极其殊异,一人在职,余者皆陷入沉睡,彼此相识而不相知,纵然不受定则约束,重任在身,也全无论交之心。”

    “交情是深是浅,无非是两个人性情相投与否的事。”凹洞再度变暗,他预感到自己即将回到九井,又急急接上,“我们也算是有两面的交情,总够换你一个名姓了吧?”

    右方传来一记微响,他顾不上留意,只是死死盯着守卫乍然紧绷的下颌,生怕错失纤介之变。

    “我的名姓?早就忘了。更何况……”守卫冷笑一声,“我也不该有名字。”

    他喉舌同手足一般僵滞,一时无话。

    四下昏冥更甚,如浸于朔日夤夜。

    夤夜尽头,守卫伏地而拜,如承罪责。

    老者还守着那块老地盘,这回没把着钓竿不放,改抱了陶埙。身边一坛酒,没拆封。

    他在老人身边坐下,没有打断这首埙曲。说是“曲”未免太抬举老人的技艺,因这乐声实在是断续支离,活脱脱是百十片勉强拴于一线的飞絮。奏乐者怡然自得,大抵是没有自知之明得很,吹罢还问了一句:“如何?”

    “不如何。”他就事论事,又觉欠妥,虽然听了一耳朵的魔音,还是诚恳地交代了耳朵的短板,“我不谙乐律,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老者唉声叹气:“要听你夸我一句乐中圣手,总是很难。”

    “总是?老丈以前认识我?”

    “你在九井呆了不少年岁,我还不至于不认识。”老者解开封酒布,将这话题一笔带过。“我的妻子是吹埙好手,可惜我早年琐事缠身,挤不出向她学埙的功夫,学艺不精在所难免。等真有这等闲暇光景,能教我吹埙的人一个都不在了。鼓瑟吹埙,偶尔对梅小酌,现在想想,真是怀念那些日子。来点试试?”

    这酒理应馥烈香醇,他的牙却无缘无故地发酸:“多谢,还是不必了。”好像有人邀他喝过类似的玩意儿,印象还不怎么美妙。

    老者识破了他的心思,会心一颔首:“也是。酒之美,在人也,不在酒也。且当你我无这共饮的缘分吧。”

    “我有些事想向老丈请教。”他斟酌再三还是问了出来,“那秘境中的人与事……是否真正存在过?”

    阴阳有别,生者与亡灵自有该遵循的法则。他这只记忆残缺不全的亡魂,要想触碰活人,根本是异想天开。

    他轻搓指腹,这一小块皮肤仿佛刻印着生前留下的触感:其中一种是硬皮的粗糙,多年握笔,不像是战士所有的温腻指节便起了茧;一种是发丝的柔滑——头一遭给人戴上鸟骨项链时不当心碰着了发尾;一种是骨头的光润,刀刀磨就,连最小的孔洞也磨得无棱无角。他听过一个说法,有些部落的大巫相信能凭兽骨沟通神明,野兽越是凶悍,兽骨的效用越是显着。以他的性子,当然是从大型凶兽身上取骨,哪会看得上鸟骨头。但为何要打磨鸟骨、又是为谁磨骨,他确然是记不清了;还有一种是皮肤的阴冷,从墓xue里长出来的,枯涩,还渗着令人心战的腐气,前不久还附在他前臂上。

    千百种堆叠在一道,饱胀得发疼。

    “有些是,有些不然。秘境由执念而生,或源自不可解的憾恨,或得自不可望的美梦。”老者道,“凡物必有那么两三桩憾事,要想不沉溺其中,哪有那么容易。你将它视作一场大梦便是了。”

    他看向酒坛:“那九井之物,能否带进秘境?”

    老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愣才说:“自然可以。”

    “可否请老丈先赊我半坛酒,”他边说边掏出一把小刀,掂掂分量取了一块木料,“我拿木刻交换,不会白要东西。”

    酒之美确不仅在乎酒,更在乎共饮之人。而共饮之人是有是无,尚且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这一次他三个都没占中。

    与他有“两面之缘”而无“名姓相交”的守卫回到了那方凹洞,枝叶再度爬满半面石墙,如此一看,倒和锁链极其类似。

    他上次见过的女守卫站在石门前,手中长剑寒光凛然。她听闻响动,目光鹰隼般掠过他生茧的虎口,逼人锋芒转瞬消隐于一双幽邃眼瞳:“你是……罪渊外的来客,他向我提起过你。我名万奚,你的事,我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他把酒坛放在凹洞前。

    守卫的形貌并无变化,只是在胸前添了一串分外眼熟的鸟骨佩饰。他凝睇片晌,低声道:“我本以为永生之堭的守卫和他一样无名无姓,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和我们并不一样。‘无名’,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满面惊愕,后心传来一阵隐痛。

    “你很意外?”“万奚”预料到他的反应,扬首一撇,“那他一定没有告诉你,这里的守卫特殊在什么地方。”

    “……”

    “永生之堭是罪人的渊薮,罪人不见天日、六亲无靠,人有涓露情,我徒独抱景,守卫又何尝不在其列?”她视之漠漠,不见分毫悲悯,“因为他的过错,一族一城几近为魔族屠灭;后又窃取巫之国秘法扰乱时空,意欲改变那座死城的命数。他的妄行触怒了巫祖,永生瞽目,形影相吊,名姓为世人遗忘,魂魄为野火煎熬,已是最轻的刑罚了。”

    “既然是魔族屠城,他又犯了什么过错?”

    “刚愎自用、轻信于人,享神灵之尊荣,堕万民之责信。”“万奚”眉目疏淡,负手而立,带着些考校的意味,“据我所知,他杀了上万人,其中不少是你的同族。怎么,你觉得不该判他有罪?”

    “谁都无权给谁定下罪名。”继漫长的沉默后,他这样回答,“就是由自己来审判自己,也做不到不失偏颇。”

    “万奚”恝然而笑,唇畔渗出幽微的血腥气:“说得倒是轻易。但人生在世,总会遇上不得不裁决他人对错的时候。”

    “我会衡量后果做出取舍,但这不等同于判定是非。”指尖传来熟悉的麻木感,他尽己所能控制肢体,将木刻小心插入枯枝间的罅隙,“若必不能无愧于心,那我便取负愧而活的路子。”

    钓者吹埙的技艺仍不见长,兴许怕学会了便等不到教他吹埙的人,遍遍都是老调伴错漏重演,意不在练技,合该不得精进。

    “……事不在对错,无非天命弄人。”老者听他讲完秘境中的见闻,重新把弄起那柄老钓竿,“若是生来强大,意气难平,会如此行事也不奇怪。”

    “那依老丈之见,人合该屈从天道时运?”

    “何必要屈从呢?上天赐我一副铮铮骨、一颗无羁心,不乱碰乱撞闹出点儿声响,岂不辜负这番美意?”老者飒爽一摆手,转而敛容道,“人各有道,逆天抗命而逍遥自得者有之,甘于自缚而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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