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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时，雨夹雪已经停了，窗户也被死死扣起，床边坐了个人，偏过头银面一闪而过。

    “耳银？”

    “醒了。”他转过脸，那张刻着古怪花纹的面具朝向我，“醒了就起来吧。”

    起来做什么？最终还是要睡下，加件外衣，到头来也是要脱下。我去够他的腰带，他避开了，诧异的目光投向我。

    “今天不做，快起来吧，我请了位游医，给你看看身子。”

    “蔺玮呢？”

    耳银听到我问他，愣了愣，语气冷了几分：“他吃药去了。”

    蔺玮总要吃药，他身体不好吗？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应该不会，毕竟他打我那样疼，力气那样大，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这样的人身体怎会不好呢？

    “他病了？”我问他。

    耳银冷笑一声：“他脑子有病，吃药控制病情。”

    这话到这里我没法接了。

    “今天天气很好。”京城的天一改灰蒙蒙的白幕，今日焕照着难得一见的新洗过一般的亮，是个朗朗的好晴天。

    “看完我要找师师。”

    他皱起眉：“找他做什么？”

    “我想师师带我出去。”

    这下他不说话了，闷声不响地为我穿衣。如果耳银不拿出那些圆卵，我不会怕他。他从不打我，也不爱说话，总带着那张面具不作声响，我从未见过他的长相，但依着他语气想来，他应是个唇角向下的人，阿桃说过，不高兴的人就会生出这般模样。

    “你上回放进去的虫子，什么时候把它取出来？”他为我带上铃铛，这样我走不远，他总会听见我的动静。他的手抚过手腕，我想起上次他把那里割破，拿出小瓶子放进去了只虫子。

    他的动作顿了顿，“我不是要你别说吗？”听的出他不高兴。

    “你要我不和别人说，你做的事情，我和你也不能说吗？”

    “啧。”他不耐烦了，“明年，明年这个时候我就把它拿出来。”他开始为我束发，冰冷的手触到我的后颈，冻得我一抖。“这个话只能跟我说，不许在别人面前提起来。”他手上力气大了几分，扯的我头皮一紧，疼的呲牙咧嘴。

    “哦，可是那只虫子经常爬来爬去，我上回看见它在rou里动来动去。”

    很吓人，上次师师发现了，面色发白，抓住我的手盯了半响，失魂落魄般的离开了，末了狠狠地撞上了木门。

    “不可以早些把它拿出来吗？”

    “不可以。”他的声音闷闷的，从面具下传来，“它借了你的血孵出来的，不是你不要它就可以不要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孵它呢？”

    以前他每一次做的时候都要塞进一颗圆圆的拇指盖大小的东西进去，完事又拿出来，鬼知道会孵出一只虫子，还进到我的rou里。

    “我可没办法孵，只有你可以。”他拍拍我的脑袋，我知道这是扎好了的意思，“不许再问为什么了，也不许再说这个了。不然今天你别想和师怀晴出去。”

    好吧，我还想问他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看看面具下的样子，上回他说高兴了自然会给我瞧，我看不出他高兴过，他像是从来没笑过，冷冰冰的石像般立在我面前。

    待我们去到前堂时，大夫已经来了。

    “你让我好等啊。”大夫长得像话本里的狐狸精，一双弯弯笑眼向我瞥来，“这就是南卿？”

    耳银点点头：“看吧，还有多久。”

    大夫从他手中牵过我，一双眼让我想起了素贞桥下潺潺春流、温情脉脉。他生的真好看啊，比师师的那些客人好看很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他把着我的脉，半晌，笑了：“好啊，挺好的，挺的到那时候。”我感觉他摸了下我的手臂，瘪了嘴将手抽回来，“四舍五入，多点好药，活不过七十。”他站起来比我高出一个头，笑脸盈盈地掐了把我的脸，转过头去对耳银说：

    “有些话就是当着傻子的面也不能说，诛心呢，出去说吧。”

    耳银点点头，狐狸大夫拉着他出了前堂。

    我听得到些许字眼，什么“二十出头”、“祝家”、“师怀晴”、“四皇子”，我不去想，脑子乱哄哄，头突突地痛起来，眼睛瞟向窗外院内已枯无叶的树，枝上含着白雪，很冷，但春天要来了，我知道，再多一场雪的话，树上的绿芽会冒的更快。

    好长啊。其实活到二十、十九也叫活不过七十，有些话傻子听到诛心，诛心有什么办法？若是叫我这般模样被告诫在京城能活很久，这才叫诛心呢。

    我觉得狐狸精是个极其有意思的人，医者仁心，他倒是很有一番父母心怜我，可惜心死人才会死，这是阿桃与我说的。

    她那天埋葬了那个流民，泪流不止地抓住我的手，轻声细语：“我知道，他肯定认为自己是活不了了，只有心死了人才会死，他心里没有活劲儿了。”

    我想娘在江南这个时候会很难过吧，关节又开始发湿痛，我只想着她这个冬天过的轻松些，我想回江南，回到她身边去。

    耳银回来时，我有些睡意了，眼皮开始相互打架。朦胧间他抱起我，叹气。

    狐狸精大夫没走，他带着笑意：“叹什么气呢，嗜梦过的不错呢。”

    他们的声音很轻，但冷风呜咽着飘进来，冻的我清醒不少。

    “闭嘴吧，你帮我去叫师怀晴，叫他来守着南卿，等他醒了带他出去转转，我先走了。”

    狐狸嘻嘻笑：“你对我态度好点吧，我可是好不容易跑到京都一趟呢，就为了你和师怀晴。”

    一阵衣物摩擦声，温暖的手在我面上描画着：“他长得倒不错，事成之后给我吧，给我做个药人。”

    “想的到美，你看看到时候有没有命吧。”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耳银嘴角向下冷笑的模样，我猜他翻了个白眼。

    “这不有你吗，更何况我长得美想的美不是很正常。”

    “笑死我了。”耳银冷冷道。门打开，风灌了进来，他们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