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er5如常-2 (第1/1页)

    尽管再难过，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叶绽深谙这个道理，也自认算是很能践行这件事。

    她戴着口罩，提着电脑包走进场馆二楼，一见到她，越南青年阿奇便问：*「老师感冒了吗？」

    她想了想，随口答：*「防疫。」

    *「新冠都那麽久了，老师还怕确诊吗？」

    *「嗯，很害怕喔。」

    叶绽答得漫不经心，她组装电脑，连上投影机，等待投影的同事环顾四周，平常玩闹的课堂出乎意料地安静。内向的梦银就算了，就连小玲都手支着头，静悄悄地等待上课，yAn光倾颓，照在她脸上，细密的裂痕宛若刀割。叶绽下意识想询问，可许聿辰走入雨中的画面又出现在她脑海中，她顿失询问的想法。

    是啊，人家的裂痕是人家的事，不要再让别人的裂痕，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了。

    她如常扬起笑容，用中文开启话题：「大家这礼拜过得怎麽样？文诚，你先说。」

    学生们依序分享了自己这周的生活，其中梦银也进步了不少，至少已经能用中文加快语速，组织出完整的句子。

    轮到小玲时，她反常地没有兴奋地分享，反而突然说了短短一段越南文，见叶绽忍不住皱眉，才有些心虚地说：「我不知道这句中文怎麽说。」

    「没关系，我刚好可以教你们。」叶绽微笑，飞速打开空文件，敲下「和平常一样」五字与拼音，然後一字一顿地说：「和、平、常、一、样，来，跟我一起念。」

    学生们乖巧地复诵。一圈的日常问候结束，突然有学生举手问：「那老师这礼拜呢？」

    叶绽漾起笑容，反正戴着口罩，反正本来也就不会有别的人看见她脸上的裂痕，不会有人揭穿这个小小的谎言的。

    「我也和平常一样喔。」

    课堂结束，学生们纷纷收拾行囊，叶绽和几人挥手道别後便低头整理影像传输线，突然听见门边传来一句：「你好，老师的朋友。」

    她忙不迭抬头，看见邱时笙站在门口和这些学生们挥手，蓦然对上目光，邱时笙举起手上的纸袋，「口罩拿下来，过来喝饮料吧。」

    叶绽有些失神，什麽话都说不出口，只见邱时笙迳自接近她，口气和平常无异，指着楼梯间，轻声问：「你那个会做美甲的学生怎麽了？你有关心人家吗？」

    叶绽摇头，迳自收拾自己的东西，边收边说：「你g嘛过来？」

    「刚好看到外面饮料店出新品，标榜得过大奖的N茶，就顺手买一杯，刚好经过这里，突然不想喝了，就拿过来请你喝。」

    「听你在编。」

    「好，我的错，想见朋友根本不需要理由。」邱时笙轻笑出声，这才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地说：「因为知道朋友出事了，没有第一时间来关心她，所以想买饮料赔罪。」

    邱时笙把纸袋递到她面前，叶绽没有接过，望着眼前的人，莫名的心绪翻涌上心头，沉默良久才伸手推开纸袋，挤出一句答覆：「不用这样也没关系。」

    「叶绽。」邱时笙的语气变得强y起来，眼神里尽是不忍，「你需要聊聊，我知道，我是过来人了，我从来没想要看你的笑话，你可以信任我。」

    叶绽抿起唇，她压抑下就要憋不住的情绪，声带乾涩，彷佛无法再发出自己熟悉的声音，她摘下口罩，露出那蔓延开来的可怖裂痕，邱时笙见状，目光顿时变得错愕。

    「你说的没错，我应该要更在乎自己一点，才不会Ga0到没有帮到人家，自己也痛苦得要命，说要恢复原状，结果现在连我脸上的裂痕也变成这副模样。」

    邱时笙望着她，不讳言地说：「没想到真的这麽糟，变这麽大一片了。」发觉自己说出不中听的话，他又说：「人总得要受伤几次才能清楚自己真正需要在乎的是什麽，我也是这样的。」

    叶绽眼神闪烁，轻声问：「你那时候也是这样吗？难过到脸上都是裂痕。」

    「嗯。」邱时笙颔首，「状况b你还惨，b许律师还糟。」

    那你现在……叶绽没问出口，她看着邱时笙从未摘下的口罩，自知这不是自己能问的事情。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我都看得到裂痕那麽多年了都没有作为吗？其实刚看见裂痕那几年我也和你一样，发现朋友状况不对了就想做点什麽，拚命去做，无功而返。然後也像现在的你一样，因为帮不了人，对自己感到很失望。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我还是看得见裂痕，也还是做不了什麽。」

    邱时笙说，眼神很柔和，稀松平常的语气里盛满无可奈何。

    叶绽脱口而出：「可是这不是你的错。」

    邱时笙闻言，眼底有了笑意，「对，也不是你的错。」

    她这才惊觉邱时笙这一番行为是什麽意思，她长叹一口气，後仰，靠着墙，r0u着红肿的眼睛，像是发牢SaO的孩子般喊：「烦Si了，为什麽偏偏是我们两个看得到裂痕啊？我也想习惯看见裂痕这件事啊！我明明就很会装没事，可是偏偏这件事我就是办不到。」

    邱时笙没有特意安慰她，仅是跟着她靠在墙边，附和着：「是啊，到底是为什麽呢？」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习惯这件事啊？」

    「嗯……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吧？」

    「难道是我的问题吗？可以请邱先生教我怎麽习惯这件事吗？」她嘟哝。

    忽闻邱时笙说：「叶小姐，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已经习惯裂痕了喔。」

    叶绽这才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一脸无辜的邱时笙，「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我说的是要学会习惯裂痕，不是我学会习惯裂痕，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这个朋友说话，真是太让我受伤了，我要跟你绝交。」邱时笙语气诙谐，佯装难过，随後又说：「算了，不怪你了，看在你这麽惨的份上，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在学会习惯裂痕这条路上逆风高飞吧！」

    叶绽闻言，低头掩嘴笑了起来，低低地说：「好蠢。」

    「蠢？」邱时笙拔高了音调，触电般从墙边弹了起来，手叉腰，愤愤地说：「我特地来安慰你，你还嫌我蠢？算我善良，看这条路难走，就算你再恶毒我也会陪你一起走完的。」

    叶绽终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诚恳地说：「谢了，邱时笙。」

    她觉得好多了，真的。

    邱时笙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笑说：「不客气，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