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被迫卖身 (第1/1页)

    不到十平米的狭小的卧室，摆着两张拼在一起的小床。虽说拼一起两床能睡下三个人，但睡中间的人总是注定倒霉。身子卡在不尴不尬的缝隙中间，晚上不免难受得来回翻滚，兴许还要落上颈椎病和腰间盘。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两张床不横着拼，三个人横着睡，缝隙全都卡在腰上，那样不就公平了吗？可是金彪不想被缝隙卡腰。

    你也许又会问为什么不买张大一点的床？能睡得下三个人的那种。那么很巧，费小霜曾经跟你想的一样，他还跟金彪提出来要他买张大床，舒舒服服地睡觉多好，省得三个人挤在两张小床上促狭难受又憋屈。

    但是费小霜的提议被金彪一口否决了，金彪不是不舍得花钱，是不舍得在费小霜身上花他认为不必要的钱。曾经这个家没有费小霜的时候，金彪和弟弟金水两个人睡两张床，不算宽宽阔阔，可一人一张床也算舒服。现在多了费小霜，那就费小霜理应吃亏睡中间的东非大裂谷，金彪和金水的空间却没有变一丝半点儿。金彪很满意，这说明他不但养得起费小霜，还能以最低成本、最无须变更现状开销的基础上养得起他。

    金彪自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精明过了头。

    原因不出在费小霜身上，出在他弟弟金水身上。

    一开始，金水不喜欢费小霜是他看在眼里的。他觉得这样甚好，他本也不指望也不需要他们两个能够亲密无间，只要弟弟能够在他处理费小霜的问题上一直忍气吞声，俩人不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没法收拾，一切于他而言都叫万事大吉。

    但是金彪从来也没想到想来温顺如牛的金水也会有逆反的一天。

    金彪最开始发现这件事是在一天晚上睡觉前。费小霜照例吵吵闹闹地嫌睡床缝腰酸背痛，金彪气了，反手甩了一个嘴巴子给他。

    “不睡你滚地上去！妈的哪儿那么多屁事惯的你！”

    费小霜就立刻安静了，嗫嚅着自己卷进被子里。

    金彪没发现金水的眼神有了异样。

    半夜金彪给尿憋醒，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金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费小霜从床缝中间揽到了自己床上。两人面对面头挨着头，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金彪暗骂他没出息的弟弟。

    “你胡说什么，金水可比你强多了。”只有两人zuoai的时候，费小霜才能拥有一整张完整的小床，他可以在金水的床上尽情打滚，翻来翻去。

    金彪差点把抽剩下的烟屁股丢在费小霜脸上。

    “他话都不会说，他跟你一样，都得靠老子养着。老子要养活一家人，啐！——”

    费小霜变了脸色，撅着嘴小声地：

    “不会说话也比会说话的强多了。”

    金彪像条阴冷的蛇一样盯了费小霜一会儿，好像在他漂亮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出。

    ︿︿︿︿︿︿

    金彪刚放走光屁股去洗澡的费小霜，然后想起来这几点的账还没算清。于是他仰躺着翻出枕头里的钱，手指沾了唾沫飞快地数了起来。

    金水正洗完了一天的鞋，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盼地走进卧室，搓着手站到他哥面前。

    “干什么？”金彪斜了他弟一眼，“你也想来一发？”

    金水低着头，不好意思地伸出双手，跟他哥比了这么一段手语：

    “哥，你对小霜好点儿，他每次都喊得疼。”

    “你他妈吃饱了撑得！”金彪拽过自己身下的枕头，一下砸到金水脑袋上。

    费小霜正裹着毛巾进屋，看见金水挨了金彪的打，叫起来：

    “哎呀，你干嘛打金水！”

    金彪愣了一下，他看着这相互维护的两人，旋即一个念头飞快地在脑海里盘算起来，并最终过早地提上了他的日程。

    ︿︿︿︿︿︿

    金水独自坐在公交车站等了许久，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两个女孩。

    是拿来洗鞋的客人。她们不清楚柳巷里洗衣店的路，于是在电话里金水同意来车站接鞋。

    两个女孩是下了课急急赶过来的，二人都显得有些焦心，因为弄脏了的一双舞鞋是一周之后要比赛的鞋。

    金水小心地把鞋从纸盒里抱出来，前后看了看，然后跟她们笃定地点点头。

    “确定能洗？”两个女孩一下子长舒一口气，“那就太谢谢你了！”

    金水收了鞋，摸出贴在胸口的一张取件单，递过纸笔，让她们填好，凭单取鞋。

    一个女孩便趴在公交站牌上填起来，另一个则歪着脑袋左瞅右瞅起金水来，弄得金水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多大了呀？也在这附近上学吗？”

    金水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

    “唉，你们家的店开了多久呀？”

    金水想了想，比了个数字。

    女孩笑了：

    “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喜欢说话？”

    哪有不喜欢说话的人，他喜欢，可是说不出来。金水自嘲般的笑了。这回他没有摇头，而是摸出随身携带的小便利贴，写了一张撕下来给女孩看。

    “我是哑巴。”

    女孩霎时红了脸，好像被羞辱的人不是他而是她一样。她连连说几句对不起，她的善意的、示好的搭讪，居然成了刺破他人秘密的唐突。

    金水抱着装脏舞鞋的鞋盒慢吞吞地往车站外走，他隐约听见离开的两个女孩小声嘀咕说：

    “可惜了，长得挺好看的……”

    金水看了看怀里的舞鞋，忽然感到上天可能就是如此的不公，赐了他一双漂亮的舞鞋，但是没有赐给他会跳舞的脚。

    ︿︿︿︿︿︿

    刚用钥匙打开家门，金水就迎面撞见一个汗湿的陌生男人。

    “哎哟我cao，你不是在旧集市……”

    忽的，男人意识到面前抱着鞋盒的人不是他所认识的金彪，一拍脑袋：

    “我给忘了，你是金彪他弟吧，你好你好——”

    金水从男人故作亲密的姿态上感到一阵莫名的厌恶，他没有理会，转身进了家冷冷地关上铁门。

    很快，他旧觉察出了家里的异样。

    平时他接了客户的单子回家来，费小霜都躺着或者趴在烂边沙发上边看书边玩贴画边等他，可是今天没有，费小霜不在拥堵的客厅，空气里弥漫着极具侵犯意味的陌生气息。

    一瞬间，金水下意识地想喊费小霜的名字，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差点忽视了自根本喊不出声这回事。

    他飞快放下鞋盒，冲进了紧闭的卧室。

    金水大声穿着粗气，他绝望地看到费小霜光着身子、缩着膀子坐在拱起来的被子里，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那样让人心疼不已。眼窝下浅浅的泪痕。一看见金水，费小霜忽然眨了眨眼睛，勉强挤出一个惨然的笑容，伸手跟他懒洋洋地比划：

    “你怎么才回来呀。”